作者： 美新

我家附近的街口转角上，有家纽约市区到处可见的那种美式便利杂货店。每当路过时，总要习惯地关注一下，因为这家店我们也曾经经营过好几年，品尝过开店生涯的苦乐，所以看到它，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图01    旧日传统杂货店                                      

有一天，我路过街口，看见好几个青少年站在店门口，有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见我走近，马上迎了上来，手里拿着钱，央求我帮他买一包Newport香烟，我马上拒绝了，并快步离开，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这群青少年的行为使我回想起几年前我家店里所发生的事。

美国法律禁止商店售予十八岁以下顾客烟草制品，以维护青少年健康。用心良苦，可是只禁售不禁抽，真把这些青少年当成听话的乖宝宝了。何况人类基因中似乎有一种伊甸园禁果情结，越禁越觉诱想万锺呢。美国枪支弹药都禁不住，弄包烟抽抽还不是小事一桩。纽约街头常见乳臭未干少男少女，吞云吐雾消遥过市，警察视而不见，许多家长也不以为意；可是顽童与商家之间却展开了难分难解的缠斗。 

在我们店堂显眼处，张挂着有关禁售法规，劝世警言，以及查核合格年龄的专用日历。按纽约市府指示，凡买烟者年龄看上去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均应索看证件，因此对年轻烟客都得端详审视。不仅为下一代健康，也防备娃娃脸的便衣探子，不小心中了圈套，警察蓦然现身，亮出价值不菲的罚单，甚至吊销执照，那就麻烦大了。

       
图02    警世良言

相面审视结果，时有意外。一名秀气的小女子，掏出驾照，显示芳龄已经二十好几，我赞美她青春美丽，驻颜有术，对方一定笑逐颜开，不意为忤。也有来试探的孩子说自己差几天就十八岁了，情商通融，可惜法律没有打折扣的规定。更有小小年纪拿出假证件蒙混，都得一律晓之以理。可是他们不难请成人代购，或找到来者不拒的售烟点，所以通常不多噜苏，用赃话骂骂神圣的法律就走。也有好胜心强的会买好了烟转回来，炫耀自己难之不倒的能耐。

 
图03    禁果情结?   

这样小打小闹也罢了，但附近的一家初级中学，有少数品性出格之辈，买烟被拒后耿耿于怀，存心报复。他们会纠集一帮同学，乘人眼花缭乱之际混水摸鱼，破坏物件，小偷小摸。不胜其烦之余，我们只得把行为不端的坏孩子拒之店外。可奈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还没完呢；放学后，小太岁们会来扔鸡蛋或怪味杂物，外加猛敲玻璃橱窗，随即逃之夭夭。我最怕这急促震耳的敲打声，邻近小商品纷纷跌落，令人心惊肉跳。一旦玻璃击碎重配，动辄数百元。抓不到肇事者，叫谁来赔；抓到了要经过多少时间、周折才能得到赔赏。

从此每到下午放学时候，高度戒备，密切注意“小妖”的举止动向。可是，如果这时候正忙着做生意，或进货什么的，他们就有机可趁，刹那间玻璃橱窗乒乒乓乓地乱响起来。附近店家也常抱怨，这些小孩真是疯了，常常向店内扔鸡蛋、怪味杂物；下雪天，顽童会从马路对面，用雪球频频扔向店家的玻璃橱窗，老板气坏了，追过去，就作鸟兽散逃之夭夭。这样无休止的骚扰，叫人心神不宁。对他们有什么办法呀！ 十多岁的年龄，正在叛逆期，举止行为不免淘气、令人讨厌，可是现在也太过分了。看来光靠我们店家是对付不了这些顽童的，我先生就去找他们的学校。

 
图04    易受敲击的橱窗

纽约市为了加强社会治安，向学校派驻了警察。校方和驻警支持我们依法拒卖香烟的立场，表示会对肇事学生品德教育，并通知他们的家长加强对孩子的管教。过后，固然这群孩子规矩起来，放学后他们自己几个嬉笑怒骂，打打闹闹地走过。                                            
                                                                                                                                                                            
我们想，美国学校虽然不讲究什么师道尊严，学校的威信对学生尚有一定的管束作用。                   
 
可是好景不常，这群顽童卷土重来了，大约这样对他们来说真的很刺激。

“小妖”不吃软，我先生只得躬亲飞步追拿。调皮鬼尽管动若脱兔，可是背了个沉
甸甸大书包，不难手到擒来。麻烦的是，抓到后先生一面催我打911呼警，一面反卡着那顽童脖子不让逃脱；这时围观人群中的老太太、小女孩们往往哇哇叫闹起来，好象我先生在欺侮孩子似的。警察赶到，一看无非儿戏，不过应景训诫几句了事，却惹得“小妖”们变着法儿报复不止。

我先生说，美国是个法治国家，作为纳税人，有权寻求警方进一步帮助。经与本地区分局联络，翌晨，来了一位青年警官，了解了事情经过，就在学校放学的时候，藏身在我店货架背后，准备一举抓获那帮作案的坏孩子，岂知，这天可能他们去别处犯事了，根本没有现身，很遗憾。警官说为了“提高人民生活质量”（当时纽约市长朱利亚尼提出的口号），一定会把这件事负责到底。

 
图05    顾盼自豪的纽约警察

第二天，这位青年警官带了对讲机，按时到我店执行任务。放学的时间到了，看见这帮学生摇摇摆摆地过来，在我指证下，他马上冲了出去，说时迟那时快，有两辆警车也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把这帮学生逮个正着。警察和作证的校车司机说，这群学生刚才在学校附近就欺负一个女孩子，险些把人家的眼睛弄伤；还对商店扔鸡蛋、杂物。走近我们店的时候，口袋里还装着待扔的鸡蛋。在罪证面前，众目睽睽下，这些小太岁们狼狈不堪，只有低头称是的份。警官义正辞严地指出骚扰有罪，罪该受罚，表扬店家拒售青少年香烟，声称店主是我们的朋友，不容你们捣乱惹事。

 
图06    警车包抄过来

警方征求店家意见。我先生同警官已有默契，建议姑且相信这些孩子知错能改，但要保证不再惹事生非。警官留下了他们的住址电话，关照他们的家长明晨十点到学校开会；并警告他们：如若再犯，将通报学校记过，或送感化学校。对付这些未成年少年恐怕也只能这样恩威软硬兼施。一场风波就这样结束了。

这些小太岁们，听到放他们回家，破涕为笑， 又高兴起来，发现我家先生对他们宽大为怀，围上来抢着握手道谢，说今后不再做这种蠢事了。以后常见面，还是一付乖孩子样。不打不成相识嘛！

 
图07    乖孩子

 
图08    “新好男孩”（Backstreet Boys）剧照

忧国忧民的立法者们，万万想不到，为了维护律法，升斗小民付出了多大代价。暑假过后，这几个为首肇事的顽童不见了踪影，但是新生的小烟民，一代一代不断的出现，继续和店家缠斗下去。我们一点也不敢松懈，直到卖店改行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