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战纪念碑的设计者林璎 林璎(Maya Ying Lin),1959年10月5日生于美国,是著名的美籍华裔建筑师。2010年2月25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在白宫亲自为她颁奖。这是美国官方给予艺术家的最高荣誉,而林璎是此次获奖者中唯一的亚裔。 林璎出生于俄亥俄州阿森斯。祖籍福建省闽侯县,父亲是福建人,母亲是上海人。林璎小时候就展现出数学和艺术方面的天赋,中学毕业后,即被耶鲁大学录取,成为该校建筑学院学生,1981年获学士学位,1986年获硕士学位。1981年,时年21岁的时林璎因设计越战纪念碑出名。 一九八一年三月她在耶鲁选了一门“丧葬建筑”课程;那时她21岁,上大学三年级。当时刚好“越战纪念碑”征求设计图案。系里的告示牌上看到了征集越南战争纪念碑的通告后,林璎立刻和全班一起参加应征。不久她就和同学一起开车到华盛顿做实地考察。她研究了各个领域艺术和文化,了解历史上各个时期的纪念物是如何纪念死者。她还阅读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关于战士的杂志。两个星期以后,她做出了模型。林璎的老师将她的设计评为B,却仍然鼓励林璎将设计寄走。结果林璎从1500多件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 纪念碑施工期间,她休学一年,到华府参与施工和应付各种压力与批评。一年后转到哈佛大学设计研究院,因越战纪念碑所引起的争论使她无法专心向学,不到一学期即退学,再回耶鲁。一九八六年从建筑系毕业,第二年耶鲁送她名誉博士学位。 华盛顿的越战纪念碑采用林璎的设计时反对声很大,越战老兵和保守派很激烈,甚至以种族歧视字眼“亚洲佬”(gook)骂她。主办纪念碑竞图的越战退伍军人协会改变初衷,想在纪念碑旁另加三个越战军人雕像和美国国旗,设计军人雕像的菲特烈.哈特(纪念碑设计图得第三名)获三十万元酬劳,林璎只得二万元。保守派的德州大富翁裴洛(一九九二年竞选总统)、尼克松的讲稿撰述人派德.布坎南和小说家汤姆.伍夫等人都攻击林璎。不过华盛顿邮报的建筑评论家艾卡特和他的朋友茱迪丝.马丁为林璎仗义执言,以专家的立场严厉反驳保守派和越战老兵。 林璎说她当初设计纪念碑时,刻意不去研究越南史和越战史,也不从亚裔的观点去思考,同时也不把越战当成一场悲剧,而是从“死亡也是一种荣耀”的角度出发,又以不贸然破坏华府广场的自然环境为原则,纪念碑向地下延伸,黑大理石碑刻上阵亡人员名字。她的设计如同大地开裂接纳死者,具有强烈的震撼力。几乎所有的建筑与艺术评论家都同意,林璎创造了前无古人的纪念碑设计风格,为纪念碑的设计立下了他人难以企及的商标,她的“越战纪念碑”已成为艺术史上不朽的标志。 当时林璎坚持使用黑色花岗岩制作、按年表排列人名、大V字抽象造形的越战纪念碑,成为全美一度最受争议的公共艺术作品,然而事实已证明,每年都有数以千万计的人次造访华盛顿D.C.的越战纪念碑,悼际亡者之余并同时赞赏林璎清晰果决的创作理念。 在林璎出生前一年,她的父母亲就已从中国移民美国,她的父亲是一位陶艺家,同时也是俄亥俄州立大学美术系系主任,母亲是一位诗人,于俄亥俄州立大学教授文学。林璎唯一的长兄林谭也是诗人,而且还与林璎合作《阅读一个花园》、《输入》两件作品。林璎不写诗,不过她出版的畅销书《境界》(Boundaries)和她的建筑艺术作品,却诗意盎然。林家浓厚的文艺创作气息,彷佛是世代的血脉相承,因为林璎的姑妈即是著名的新月女诗人林徽因。 林璎语录 我知道你在看到我的作品时,你会哭。不论你们怎么看我的作品,只要每个人在看到这些作品时油然而生的切身感受,才是最后的评断标准。 我的父母亲移民来到这个国家时一无所有,但作为教育家,他们深知教育的重要性。我知道,如果我的父亲在世,他一定会同我的母亲一样为我而骄傲。(获知自己当选耶鲁大学校董后的感言) 林璎独白 一开始我就问自己,到底建“越战纪念碑”的意义是什么,尤其是一座20世纪的纪念碑的意义是什么?当宝贵的生命首先成为了战争的代价时,这些“人”无疑是第一个应该被记住的。因而这项设计的主体肯定是“人”而不是政治。只有当你接受了这种痛苦,接受了这种死亡的现实之后,才可能走出它们的阴影,从而超越它们。就在你读到并触摸每个名字的瞬间,这种痛苦会立刻渗透出来。而我的确希望人们会为之哭泣,并从此主宰着自己回归光明与现实。假如你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就永远无法从中解脱出来。所以一座纪念碑应该是“真实”的写照。首先要接受和承认痛苦已经存在,然后才有机会去愈合那些伤口。 当我被选中时,我很清楚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一次考验,一场让我用了几年时间才认识到其艰难程度的战斗。那是一段充满了压力的日子,没有人教你如何度过那段时光。 有差不多几个月的时间我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有不少的人都在反对。不仅因为这位越战纪念碑的创作者不是退伍军人,还因为她是一个亚裔。我曾问过一同工作的退伍军人有关那些批评信的情况,的确有人责问过他们,说怎么能让一个亚洲人设计纪念碑。 在纪念碑破土动工之前我离开了华盛顿。我必须这样做。因为我相信当你越近距离地看着某件事物的成长时就越难察觉到它的变化。再一次来到那里,碑身已被竖立起来,而且整个地方和我脑海中的想象相似得惊人。我简直有点害怕。那是种奇怪的感觉,当一个之前还完全属于你自己的想法被付诸实现并且公开出来时,它就再不是你思想中的一部分,再不是你私有的了。 你得和成见、旧传统、旧观念作斗争。这在某种程度上不断的促进着我。在你试图突破思想的樊篱时,必然会引起许多人的反对,而这也许就是代价。 林璎自述成长
父母从不直接告诉我们应该做什么而总是让我们自己选择。为了使自己没有强加的嫌疑而是通过呈现事实使我得出自己的结论,他们说的东西我虽然有时候不理解,但却传达着一种静默的教导的微妙空间,并且确认亚洲文化带给我的影响。这种影响力造就了一些具有实验主义色彩和教育意义的作品;它们是通往一种自我意识的途径,这种途径被母亲描述为道教中的“道”。而“道”正是一种反闻闻自性(佛家用语,反观自性的意思)和自我觉醒的过程。这些就是我在成长过程中得到的反思。 这种东方的审美意识同样也通过我的许多设计在形式被表达出来。然而,对我影响最大的,我想,莫过于家庭所带给我的一个安定和清怡的环境。似乎总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推动着你去做一些事……从来都没有这种概念,觉得人应该为了金钱才去努力奋斗。我们虽然从小就被鼓励要取得好的成绩,但并非出于任何利益的目的。相反,这种想法会被认为是很错误的。你之所以做某件事是因为它对你来说很重要,即使它无法使你变得富有。因此我们从小就受到这样一种注重创造力的思想的感染。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作为子女,你会在不经意间继承着父母的言传身教,假如你非常尊敬和爱戴你的父母,你会把他们当作一种榜样。 从学生时代起,我对东方建筑的兴致就远胜于对欧洲建筑,比如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法国的对称式花园或那些经典的建筑语言的好奇。我曾经非常惊讶于自己与中国建筑之间的微妙联系。直到在一次与家人回中国福建的经历中看到了父亲度过童年的老房子,我发现简单的庭院,精雕细琢的木头,可随意撷取的湖畔小景环绕着整个院子。显然,在这座房子和祖父收藏的中国字画中间成长起来的父亲也深受着他们的影响。父亲的那些作品已经说明了一切。 从小到大,我总是被父亲制作的各种艺术品和家具摆设包围着,从我吃饭用的瓷质盘碗到桌椅屏风。而且正如他从小受到熏陶的情况一样,我也深受着他的影响。我非常感谢我的父母,我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我的哥哥现在是一位诗人,而我则介于建筑和艺术之间。 虽然我越来越意识到两种文化在自己作品中的融会,却也时常能感到一种游离于任何一边的情愫。这种孤立与幽远同样在影响着我的创作。有的时候我觉得那些作品,特别是一些比较情绪化的作品是另一个人创造的。那个人总是在远远地注视着我。 在我赢得越战纪念碑的设计竞赛之前,我从来都认为人的种族不是个问题。记得在第一次新闻发布会上,一位记者问:“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越战发生在亚洲而你正好是个亚裔?”我当时觉得这完全是个种族主义的问题而且和我的设计毫不相关。在后六个月中,那些越战退伍军人竭力控制着局面,直到华盛顿邮报上出现了一篇题为“一座献给亚洲战争的亚洲纪念碑”的文章时,我才开始意识到我们要有麻烦了。无论那位记者对纪念碑的“禅”或“道”的背景说得多么言之有理,它也始终不是一件亚洲化的作品。据我看来,那位记者更感兴趣的是佛教而不是我的设计。终于,我还是忍不住想从一起工作的那些退伍军人那里知道他们真实的想法,然而他们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人们不能接受一个“亚洲人”设计了这座纪念碑的事实。 有关越战纪念碑的争议 关于越南战争,美国人一直争议不断,一部分人认为美国是在帮助越南人,另一部分人认为美国无权干预其他国家的事务。所以战后许多年都在为此争论不休。这样,参与越战或战死在战场上的人的亲属,便感到受到了冷落。有人提出修一座纪念碑,以抹平人们心中的伤痕。1982年,美国国会同意越战老兵的要求,决定建一座越战阵亡者纪念碑,在全国范围内征集设计方案。 华裔女大学生林璎设计的方案在1421件应征作品中被选中。她设计的方案是:黑色的,像两面镜子一样的花岗岩墙体,像打开的书向两面延伸。两墙相交处从下面到地平面,约有3米高,底线逐渐向两端升起,直到与地面相交。墙面上刻满阵亡者的名字。林璎说:“当你沿着斜坡而下,望着两面黑得发光的墙体,犹如在阅读一本叙述越南战争历史的书。” 林璎的设计引起了广泛争议。那么多身价不菲的建筑大师的作品都被淘汰了,一个尚未大学毕业的女孩子的作品,怎么会好?有人说:它像澳洲土著民用的回飞镖,而回飞镖意味着灾难必将重演。有人说:这是地面上的一个黑洞,是麻烦的象征。有人说:纪念碑应该拔地而起,雄伟壮观,而不应陷入地下。 接下来,批评逐步升级到人身攻击。什么“丢脸的破墙”、“令人羞辱的阴沟”、“黑色伤疤”等等。有人嘲讽林璎,你可真幸运,只在纸上画一道黑线,就拿了冠军。最后,人身攻击又升格为政治攻击。说什么:“怎么能让一个亚洲人设计在亚洲发生的战争的纪念碑,那对我们美国人岂不是太讽刺了吗?”一个美国大富翁看到纪念碑是一位亚洲人设计的,大怒。他自己掏钱给那些气愤的越战老兵买机票,鼓励他们去华盛顿抗议。他还纠集了一批人提出由政府拨款,请一位白人雕塑家,再设计一个包括三个美国军人和一面美国国旗的雕塑,建在林璎纪念碑的正前方。闹到最后,连美国内政部长沃特也出来干预,他说:如果不能和反对者达成妥协,就取消建纪念碑的计划。 林璎坚持自己的主张。她尖锐地指出:那些附加的东西对于原作无异于一种造成缺陷的入侵行为。她不同意野蛮地将两种风格的纪念碑放在一起的做法。她说:“这项设计的主体肯定是‘人’,而不是政治。只有当你接受了这种痛苦,接受了这种死亡的现实之后,才能走出它们的阴影,从而超越它们。我的确希望人们为之哭泣,并从此主宰着自己回归光明。” 形势越来越严峻。幸运的是美国建筑界与艺术界是厚道的,主张学术公正。他们为了平息争论,决定再度审阅一次全部1421件大赛作品。全体评委再次表决,大家仍然一致认为林璎的作品确实是最好的。可是,他们为了调和强烈的反对声音,也是为了让这样一个天才的、杰出的作品能够问世,最后同意了在纪念碑附近再建一个“三个战士铜塑”以及一面美国国旗。1982年10月,纪念碑建成,碑面上镌刻着58132名美军越战阵亡者的名字。 在美国首都华盛顿,越战纪念碑已经成为最具观赏性的场所之一。当人们在纪念碑上找到自己朋友或亲人的名字时,他们在怀念和忧伤中思考和反省生命的代价和死亡的原因。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的作品就应该具有这样的力量。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只有坚守自己的心灵,他的作品才能感动世人,超越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