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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孤火:枫随风飘,往事并不如烟 2013-09-30 21:26:29


  “这是皇帝蟹,请慢用。”当服务生用带着广东腔的普通话说完后,老梁夹了块放进小梁的盘子里。父子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在饭馆里吃饭了。儿子总是忙于工作,难得陪父亲来Richmond吃一顿饭。小梁带着父亲去了最好的粤菜馆。儿子埋头吃着皇帝蟹,父亲喝了口茶,默默的看着已经蓄起胡须的儿子,恍惚间如同看到了小时候带他下馆子时,那个狼吞虎咽的傻孩子……

  窗外,夜晚的三号路霓虹灯闪烁,车辆川流不息。

  冬天里的一米阳光——扬帆起航

  “多少脸孔,茫然随波逐流,他们在追寻什么。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却在命运中交错。”童安格的歌声总是带着淡淡的哀愁——哀愁,却不绝望,似乎以旁观者的身份吟唱着芸芸众生的心声,用音乐彻底抚慰人们心底的伤痕。

  小梁是蜜罐子里泡大的孩子,移民前,他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家境不错的他一直心高气傲,从小就倍受宠爱,他自以为是的性格让心里总是隐隐的有着一种超越别人的优越感。也许因为父亲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小梁居住在市中心的豪华公寓,每年一次的出国旅游。他从小到大都一直很顺利。他从未有过同龄人的烦恼和担忧,从未想过未来的道路,也没有任何生活和就业的压力,他的兴趣爱好就是购买最新款的手机,数码产品,追求限量版本的乔丹篮球鞋。就这样,花钱如流水的他昏昏碌碌的度过了人生的前22载光阴。

  老梁的生意很忙,除了去公司开会,他还要去谈项目,每天晚上还要和省里市里的领导应酬。作为一个民营企业的老板,压力还是相当大的,除了安排手下的经理们不停的去竞标项目外,他还要亲自出面打点各个方面的关系。老梁平时很少回家吃饭,也很少过问儿子的事情,他除了给儿子生活费之外,平时基本很少和儿子沟通。可是老梁是个倔脾气,当年白手起家的他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不过只要儿子不做出格的事情,他也不会在意。光景好的时候,老梁生意顺风顺水,不但公司发展迅速,老梁还顺利的当选了政协委员。正当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老梁身边的朋友陆陆续续的开始移民海外,也许是为了儿子的将来打算,老梁也随波逐流了。

  一切都很顺利移民办下来后,老梁在温哥华迅速置业买好房子后,就丢下了儿子匆匆的回国了。

  离开故乡的小梁,茫然的开始了在异乡的生活。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冰与火——暴风雨来袭的时候

  “乱花渐欲迷人眼, 浅草才能没马蹄。”潮湿的海风拂过鲜花怒放的温哥华,正是初夏最美好的季节。碧海蓝天映衬着那一张张充满活力的青春脸庞。庄严肃穆的威灵顿教堂的大礼堂内热闹非凡,无数的莘莘学子穿上了学士服,上台从校长手中拿过毕业证书,并且与program head合影留念。当小梁上台的那一刻,台下的老梁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来加拿大后,他很久没这么笑过了。他一直觉得儿子不争气,是个只会花钱不知道努力。可是,这次,他真的是开心的笑了。

  没想到办移民之前在国内的时候,老梁一直希望儿子可以大学毕业后进入公司,从基层开始做起,熟悉公司的各个流程,去跟着经理们跑项目,去竞标。慢慢接手自己的公司。大学暑假的时候老梁曾经把儿子拽出来,让他跟着货车司机师傅跑工地送货。儿子哪里能吃的了这样的苦呢?三伏天的天气里,坐在没有空调的卡车驾驶室内,那种感觉比蒸桑拿还要难受。他没几天就溜掉了。

  刚来温哥华的小梁依旧心高气傲,他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可是现实就是他无法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和父亲通电话时没少被老梁念叨。他不服输也不服气,一头扎进了仓库去做体力活。那段日子他没少吃苦,性格不合群让他与同事的关系总是很糟糕。这段打工生涯让他不但不开心,而且也没有任何收获。

  随着国内经济形势的变化,老梁的生意逐渐变得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他裁掉了一部分员工,减少了开支,缩小了公司的规模。逐渐淡出了生意圈子,为了可以顺利更换枫叶卡保住身份,老梁来到了温哥华。

  刚开始在温哥华的生活,老梁有些不适应,他觉得闷的慌,加上雨季潮湿的气候,老梁觉得没有力气。有一天晚上10点多,儿子干完活回家,看见父亲脸色苍白的靠在沙发上……

  夜晚的Burnaby hospital 在树木的环绕下格外的幽静。在emergency等待的小梁十分慌乱的和receptionist说着父亲的病情,英语不流利的他说的结结巴巴。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窘迫,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身旁的父亲脸色苍白。

  在急诊室等待医生来看病情的时候,小梁低着头沉默不语,他紧紧的抓着父亲的手,那一刻,父子俩很多年似乎从未如此的接近过。他们都因为过去各自的生活忽略了彼此之间的亲情……

  还好父亲只是心脏早搏,并不是很严重,小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让他终于醒悟了。小梁意识到自己的现在的工作发展是没有前途的,连在这里的基本生活适应能力都远远不够,更别说悠闲舒适的生活了。他看到同龄的留学生毕业后都可以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于是他开始想起自己应该去读书,才能凭自己的能力改善一下生活状况。经历了这件事,父子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小梁开始对父亲有了更多的关心,他也不再没事就出去玩,而是尽可能的陪在父亲的身边。老梁的身体慢慢的恢复了。

  小梁辞去了仓库的工作,从语言开始学起,他开始没日没夜的啃英文,身体一下子瘦了很多,一年的时间让他进步很快,已经具备基本语言能力的他开始学习专业课。温哥华一个个漫长的雨季,繁杂的功课和紧张的学习慢慢的磨平了小梁曾经的浮躁与不安,他开始脚踏实地的完成每一门功课,及时与老师同学交流,同时抓住机会进行networking,慢慢的,小梁与人相处开始变的融洽起来,他的朋友也从吃吃喝喝无所作为的富二代们变成了同样努力拼搏奋斗,真诚热爱生活的年轻人。

  老梁看儿子如此的用功,挺心疼,但是觉得20多岁的人确实应该这样为前途去努力,而不是整天无所事事。作为一个父亲,他能做的就是给于儿子鼓励。数载的光阴让小梁的付出得到了收获,毕业前他就顺利的签下了公司的offer。老梁颇有感触:儿子终于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在加拿大立足了。

  千与千寻——海的宁静

  “Whoa whoa, yea yea,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I'll love you twice as much tomorrow Oh,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这首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经典英文歌曲 《爱你在心口难开》朗朗上口,却可以形容那种隐隐约约的心情。父子之间的亲情总是不会用言语来表达的,但却是深刻的。父亲无论如何去打拼,也都是希望儿子的未来可以更光明。

  眼瞅着小梁工作逐渐稳定了,老梁便想着儿子可以早点成家,想趁着自己身子骨还能动的时候抱孙子。他看着邻居一家三代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很是羡慕。也许是过去这些年欠儿子的关爱太多了,他一直希望儿子有个幸福的家庭。便偶尔提醒儿子应该接触下适合的女孩子。

  可是小梁似乎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他很enjoy现在工作忙碌,业余时间出去户外休闲的日子,虽然温哥华女孩子很多,身边对自己有好感女性朋友也有,但是他不想别人闯入自己的生活,也不想着结婚过着失去自由的日子。身边结婚的朋友也不少,但是婚后的生活和小梁脑海中的想象总是有区别,有的小夫妻婚后租房子,依旧很幸福。有的小夫妻懵懵懂懂的结了婚,有了孩子,可是并没有稳定的经济收入,只能依靠父母的支持去维持在温哥华庞大的开销,无论养车和养房,都是不小的压力。作为一个男人,小梁期盼着依靠自己的能力去获得这一切。

  “随着年纪的增长,收入的稳定,小梁似乎失去了大学时对爱情纯净美好的期待:年轻的女孩子总是不够成熟,爱玩,一有假期就到处旅游购物,并没有存钱的习惯,更没有成家的打算,她们的心总是漂浮不定。她们更重视的是恋爱的感觉而不是长久的相守。而温哥华另一类便是年龄30岁左右的女孩子,她们基本都有着不错的工作,稳定的收入。也许是过往一个人奋斗走来不容易,也许是过往的感情让她们受到了伤害。这些女孩子都很独立,她们也渴望婚姻,但是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品质会下降,也不希望自己再去迁就对方。可是她们又极度敏感,对另一半十分挑剔。看上去什么都不缺的她们慢慢的消逝着自己的年华……

  “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有他的脾气。过了爱做梦的年纪,轰轰烈烈不如平静。”黄小琥的歌声似乎代表了小梁现在的想法,离而立之年越来越近的他在婚姻和爱情上只能等待,等待属于他的那一份恰如其分的爱情,他不奢望海誓山盟,也不期望天马行空的精彩世界,他只想找一个感情合拍心灵彼此有默契的女孩子一起相知相守……

  一代人—— 老船长 * 新船长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顾城的诗道出了一代青年人探索真理的心声。十年浩劫,是漫漫长夜,没有星斗,没有月光,甚至连磷火也没有。但是,渴求光明的心却是压不住的。由最初的迷惘到清醒,由无知到觉悟,由困顿到解脱,都是在这茫茫“黑夜”里完成的。

  老梁走过那个时代,他把自己最美的青春留在了农村,当年下乡的知青里,在几乎相似的命运中,也有着各自不同的人生经历,而有着各自不同的感受。尤其,对曾经经受过的艰难曲折,也有着各自不同的认识。有人对此无怨无悔,感谢曾经的苦难磨练了自己的坚韧品格,坎坷的经历成为自己受用终生的宝贵精神财富。也有人至今耿耿于怀,抱怨命运的不公。 “老三届”充满坎坷,也充满幸运;充满艰辛,也充满幸福;充满迷茫,也充满信念的人生,让老梁的走过了那段岁月,他幸运的赶上了80年代初的下海大潮,改革开放早就了沿海省份的第一批富人,老梁做事一向低调,小心谨慎,认真踏实。已经跨入60岁门槛的他不知道还能发挥多少年的余热。

  80后的儿子在这点上和父亲就大不相同了,开始正式踏上职场的小梁翻开了人生新的篇章。他渴望着在这里有所作为,除了积累工作经验外,他甚至有想法还打算重新回到学校充电,打算考取相关领域的职业资格证书。小梁甚至希望未来有机会可以去美国发展,那里的机会更多,完成了涅槃重生的他更渴望着大的发展。

  父子两有空闲聊的话题总是会扯到大陆,扯到政治。小梁的言语中总是带着不屑,也许因为他在加拿大也生活了好些年了,从三聚氰胺牛奶到皮鞋明胶,从苏丹红到有毒大米,从层出不穷的豆腐渣工程到最近的薄熙来受审。小梁总是可以找到很多活生生的事例来嘲讽现在的这个体制。

  话多了,老梁就听不下去了,父亲到底是在大陆度过了半生,对祖国有着深厚的感情,从毛主席号召下乡,到跟着邓小平改革开放下海,最后随着新一代的领导人见证了大陆经济近些年的高速发展。老梁经历了这几十年的变迁,他凭借自己的努力,成就了他的事业。

  时间呆的久了点,在老梁眼里,虽然加拿大好山好水,但是和中国相比。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大区别,这里的政府官员也是丑闻缠身,到处都是吸食大麻的人,高额的税率让民众的生活压力也没有那么小。在任何制度下,总有利弊。

  年龄的跨越让两代人的思想总是不时的有碰撞,父亲觉得自己终究是慢慢的老去了,未来还是属于儿子这一辈的。既然来到了北美,就按北美人的思维去认知世界吧。

  往事悠悠——远航遥思

  温哥华虽然好山好水,可是老梁觉得太寂寞太无聊了,他总是回想着在国内商场叱咤风云的日子,那种紧张而忙碌的感觉。他很想念国内的那些老朋友,那些生意场上的伙伴。老梁年轻的时候正好赶上那段动荡的岁月,下乡插队的他是一个知青,当年的老三届都去干了农活,那时候每天能吃的东西都是山芋煮稀饭。老梁的胃那个时候落下了病根,不过后来慢慢调理好了。随后商海沉浮数十载,老梁渐渐的发福起来。现在在温哥华,倒也吃的逐渐清淡起来。以前的高血脂什么的倒都好了。

  老梁倒也想去工作,可是语言能力不够,重的体力活也干不来。这里他也没有司机,出门只能搭交通工具。除了每天去骑自行车和游泳透透气外,也没什么可做的。每天的盼望就是在家等着小梁下班回来诉说外面他所看到的精彩世界。以前自己是家里的主心骨,孩子都听他的,现在儿子长大了,自己只能随着儿子去他想去的地方。老梁有时候会去Bonsor看小梁踢球,儿子满场飞奔,望过去,满眼都是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在温哥华生活的时间久了,小梁喜欢上了这里的山山水水,每年夏天Camping,Hiking,Kayaking几乎成了他必备的项目。除了加班外,小梁每天下班都会去健身房锻炼。吃的食物也不仅仅限于中餐了,从牛排到寿司,从希腊菜到越南牛肉粉,小梁似乎很喜欢这里的各国美食。从每年的烟火节到同性恋游行,从dine out美食节到各大欧美天王巨星在这里开演唱会。小梁总是尽情的享受着异国的精彩。

  老梁吃不惯西餐,他还是想念家乡小吃的味道。在这里生活了几年的他想念家乡的一草一木,想念过往奋斗的时光。他发现自己并不完全属于这里,他只是一个漂泊在外的中年人,十分思念故乡。枫叶红了,老梁倾听着,叶子与秋风酬唱,那一尘不染的明镜般赤子的心事,那行吟如歌的温婉的游子的思乡。“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的向我召唤。”听起往日的歌曲,看着夕阳西下。参加同乡会和老乡们闲聊着过去,老梁总是很有感触,他觉得自己老了。不过,儿子的努力让他欣慰,这些年的移民生活也让他又重新找回了失去已久的父子之间的亲情。

  被遗忘的时光——海风轻拂

  饭后,儿子开着车回家,月色朦胧,天空繁星点点。汽车疾驰在Oak桥,菲沙河对岸灯火迷离,车里飘出蔡琴低回委婉,淳厚沉稳,极富感染力的歌声,后座上的父亲疲惫的已经渐渐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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