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张苇有一个弟弟叫张帆,比张苇小四岁,在长张乡中上初一。 十里八村,提出张家的这两个儿子没有人不说好的。人材长得好,也知道争气学习,哥哥张苇考上了大市最好的高中-----江宁一中,用乡亲的话说,那是摸着大学的门边了;弟呢又上了乡重点初中。老少爷们见了张苇父亲张麦屯就夸他有福养了两个好儿子。他父亲也在人前挺起了腰。可是供应两个学生,那可不是容易事,他们起早贪黑干,打的粮食缴缴公粮,刚够住吃,趁农闲搞点副业,一年下来紧得顾两个儿子所需的学杂费。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我在张苇家住不下去了。 我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罪,不讲吃喝,单夜夜睡草毡子床那个冷就让我无法忍受。但我不想走。不是不想走,而是不想离开心里爱着的张苇。张苇能受得了,我为什么受不了。一大早,刚动了要走的心思,我就这样在心里说。 我拿了竹筢跟张苇一块儿到张庄庄头冒着寒气拾柴禾。硬冷的风,打得脸生疼。 “吃罢早饭你走吧。俺家的生活你受不了的。”张苇过来用手捂了捂我的脸说。 “你能受了,我就能受。”我推开张苇的双手,弯腰将一根根小树枝拢好。 “不行。再住几日,你非病了。回去吧,呆几天,我会回城看你。” 我正要说话,忽听到“哥,哥,娘让喊你们回去吃饭哩。”一回脸见到张帆一溜小跑,跑过来。 “小帆,你领你唐晚姐先回。我叫柴禾捆好背回去。” “哥,你们先走。我背吧。”甭看张帆十三、四岁,啥事也懂哩。 张苇笑笑。转身对我:“走,你已饿了吧.” “小帆行不行呢?”我说:“还是你来背吧。” “你们走吧,我行。再说,我才喝了两大碗面疙塔呢。”张帆这句话逗得我和张苇都笑了起来。 “你小弟真逗,也挺聪明。”回去的路上,我对张苇说。 “学习比我还好哩,考试在全级段总得第一。”张苇不无自豪地说。 这时,谁也没想到日后就是这对兄弟俩儿为了一些事差乎断了亲。 四 从张苇家回来第二天,江宁市纪委的工作组便进驻物资局。 “马强的事又发了——!”我爸一回到家,便颓唐地倒在沙发里。 “怨谁?——早劝过你,给范伟白薇他俩点处分。你就不听!只信高世安一个人说的,这下可好——你保他,他倒把火引到你头上来了。”我妈数落着爸。 “他毕竟帮过我吗——再说白薇还不是你干哥的外甥女!处理他俩了,他内心会没想法?”我爸眼一瞪,垂下头,又瘫坐沙发里。 “他会有啥想法?你为人为官都很死性,不转弯!”我妈也往沙发上一坐,气囔囔地说。 “他有想法了——杨主任会愿意?”我爸不紧不慢说。 “我告诉你!唐稼轩!不是有俺闺女,我才懒得管你这档子臭事呢?!”我妈站来,就要往外走。 “妈!你们又吵?!——过不了,你们就离婚吧!”听得实在不耐烦了,我将卧室门一开,冲他们大喊。 两人看看我,不作声了。 天,已很晚很晚。一家人还没得吃饭,我妈捞起我手:“唐晚,走——到街上吃火锅去。” “爸呢——?”我这句话问得让我爸流出了眼泪。泪珠,坠在他眼角边,灯光下异常发亮。 我知道我爸的性格就是这样,外表看起来很刚很暴,其实内心很脆弱很敏感。 在我印像中我爸是个特别爱哭的男人。 小时候,在军分区住,我爸时时常常会闷家里一个人抽烟流泪。转业到物资局,时不时还是忧愁满怀的样子。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在外与在家简直是判若两人——外边正有说有笑的,回到家里,看见了我妈就吹胡子瞪眼。 当时,我很为我爸有这种坏毛病而生气——我妈又没招你惹你,你这是干吗呢。 日子久了我发现,我爸似乎很依附我妈。在一些决定前途命运的大事上,常去征询我妈的意见。渐渐的,我便不把他们吵架的事放在心上,再说俩人也渐渐的不吵了。 ——可自上高二以来,我明显感到他们又“旧病复发”。 我爸的精神日日困顿。 爸可是有脑溢血病的呀!——想到这儿,我赶紧站起身,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我妈也不再说去外边吃火锅这事,而是转身进厨房做晚饭去了。 “唐晚,这几天家里比较乱。你到看井房学习去吧——过了年,就该分课了,趁寒假把数学补习一下。虽然,报了文,数学还是很重要的。噢,听他们说,你校还分快慢班呢?”我爸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对我说。 “按成绩分,放心吧,爸。我绝对是快班的!” 可我竟没料到我这句话说得太早了。 吃过晚饭,我听见我妈与市委组织部李部长打电话。 “表哥吗,稼轩这有点事。” “......” “帐面上没啥事——小马那边人还一直在告!” “......” “什么?是那个贾子朋做的鬼?!他这是出的哪门子孝呀——?!” “.....” .“嗯嗯嗯”妈妈放下了电话,转过身对爸说,“是教育局那边捅的事” “与高世安联系,让他通知刑冒进过来一下!”我爸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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