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赏夏圭画,浅谈守方与斢手 夏圭,南宋著名宫廷画家,钱塘(今浙江杭州)人。 因其山水画在构图上,多取半边山水,故世称“夏半边”。他与“马一角”,同师于李唐,画石写山多用斧劈皴。但是相对马远,夏圭用墨苍润含蓄,多用“蘸墨法”,以水破墨,以墨破水,浓淡相宜,尽显墨趣。这也是夏圭不同于其它宫廷画家之处,有“文人画”的味道。山水画,按明代董其昌的分类,一类为“画工画”即宫廷画家所绘,着眼于形,用笔精细典雅,一类为“文人画”,以意取笔,不拘泥实景,以意趣取胜。夏圭创造“拖泥带水皴”,更是不守成法,因墨势而为,从而使淋漓墨趣,恣意笔端。我这次赏玩夏圭的画作,主要有两幅:一是《雪堂客话图》,二是《冒雨寻庄图》。 《雪堂客话图》绢本•设色•纵28。2厘米•横429。5厘米。画作右上,是半边山坡,低缓连绵。山上有松几株,积雪覆盖。山势或峭峻,或舒缓,或以小斧劈皴与秃笔短线条直皴写出,或蘸墨一笔拖去。山腰处,水墨氲氤,似霾似岚。画作左边,则是石陡树怪,树枝披乱,枝丫交差,若双龙相舞,其后一株,淡墨托起,孤立直上,若啸天屈原。树下雪堂一前一后,错落有致,其前间轩窗洞开,里面二人,相对而坐,博弈闲话,情貌恬然。画作右下边,半湾溪水,细漪微泛,一叶扁舟,一个渔翁,似往雪堂摇去。整幅画意境开阔,诗情弥漫,雪山犹寒,人情温暖,掩卷而神往不绝。 《冒雨寻庄》册•绢本•水墨•纵24。8厘米•横21。3厘米。此画也为“二分画法”。前景为几方巨石,几株拙树,半带溪流,一拱木桥。多用斧劈皴写石,方硬瘦朗,水墨绘树,雨色空蒙。中景留白,似一带仙雾,更反衬出山间风雨晦暗。远景则是孤峰突兀,直顶画端,旁边隐约一峰,意境深远。情趣处只在近景那座木桥之上,简约几笔,绘出一挑着酒葫芦的人,往深山里去。山间茅屋几间,石下溪水潺洄,尽显墨趣。 两帧画作的整体风格,如果拿来与马远相比较,马远画中规中矩,事物巨细,描绘精当,而夏圭画则是原来景物基础之上的“变法”,脱落实相,参悟自然,以成意趣。这不禁使鄙人想到经方学习、运用中守方与斢手。 一般来言,在经方的学习与运用中,我们要守方。这是因为经方之用药之精当,组方之精妙,药量之精细非一般方子可比,其疗效也是历经千年而见证了的。惟有“守方”,临证时只须辨证清楚,便可药到病除。比如遇见一个汗出的太阳表证患者,我们只须按仲景师提供的桂枝汤原方,用之便效如桴鼓。若一时改变药味或剂量的话,也许效果就不那么立竿见影。这,也是历来医家或我们在临床中得出的共识了吧。这种守方的细维与方法,便如马远画画,对客观环境观察细微,如实描摹,力求“逼真”再现。倘使我们只懂“守方”,不着“变化”,开句玩笑话则是那个患者定要照书害病,我们方才医得,然天下病患、世间病证,哪一个不是人人迥异,证证不同的呢。哪怕相同体质的人,或患相同证候的人,也会因时因地而有些微不同的了。这时候,就要求我们在守方的基础上,适当“变法”。这种变法,民间中医称之为“斢手”。斢手之法,如以画论,就像夏圭作画,是“脱落实相,参悟自然”之法,也即不一定墨守成规,笔笔如实,可根据其境、其情、其神,简约勾出,取其大略,以成意趣。这种“斢手”之法,一般老中医习惯用之。这些老中医胸中脑中,当然会有“成方无数”,可谓胸有成竹,他们在临证时,会因时因地因人,来依经方而化裁用之,往往也会收到不俗的疗效。 2008年7月北京菜根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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