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贾子朋当上江宁市教育局局长了。 ——这消息,是周彦平第一个告诉给我。 江宁一中校园西北角有一处桃林。 说是桃林,其实桃树却不算多——统共十多棵的样子罢,可是师生都管那儿叫桃林了。这些桃树是往届学生栽下的。一晃儿好多年过去,小桃树苗竟也长得脚脖子粗的了,桃树底儿下是草地,坐或躺在上面读书,感觉特别好。阳光好的日子,这里多是男生聚拢打扑克的地方。 这几天,秋风一刮天竟有些许寒了,来这儿玩闹和背书的学生便少些。 第二节一下课,我拿了英语课本来到林子背英语单词。这儿不闹了,正可享用一下静谧,我拣处干净地儿坐下。几只小鸟,林子里叽叽喳喳地叫,好像是对桃树争说着远方发生的事儿呢。 我被这一方宁静诱住了,心思由不住掉进了一周前的那个下午。 那下午,在家里闲着无事,我拿起《雅珂玛托娃的诗集》闲闲地来到了半截河河堤。 两排高高的白杨树,沿着长长的河堤,像两排瘦高的孩子,抻着乱乱的手指捉着飞鸟,圆圆的落日金发飘飘。 “两行疏柳,一丝残照,万点鸦栖”我脱口吟出这句词,找片草地坐下,接着又陷进了俄罗斯“诗歌的月亮”那缜细、感伤的诗情里了。我爱好诗歌,尤其爱读那些伤感、纯静、优美的诗句。有时读着读着,我会不知觉发起愣来。 “唐晚——”忽然有人喊我。 我柔惋抬起头来——是张苇笑笑地立在我身后。 “你——你咋这儿来了?”我张大了眼睛问。 “寻你的么”张苇一脸的调皮。 “骗人!”我轻轻别他一眼,顺下眸子,抱起诗集盯着脚边的小草,生气了。 张苇嘿嘿笑着。 一点一点淡红淡红的暮霭化开,润过来——周围满是绒绒的红了。 一勾月芽,俊逸而出。 薄薄的月色里,几只蜻蜓,飞。 “新月,捉一树林虫鸣 瘦瘦小径 瘦瘦风。是谁靠住白桦 闭起了眼睛? 清溪,薄薄飘动 星光,嬉笑着奔下石桥 是谁伸出手 悄悄碰一碰?文静小鹿 隐进了林丛 —— 那边,山淡淡 那边,云轻轻” 我轻低诵那天回到家里自己写的诗。 “一个人躲这儿——干吗呢?” 我被这声音从远远的思绪里拽出,扭回头看周彦平一挫一挫跑过来。 “周彦平,你干吗?吓我一跳!” 周彦平亲蜜蜜挨过来,笑着神密地说:“贾君之他老爹当局长了——” “管他谁当不当局长呢!”我听到她这话便有点烦。 忽然,我又想起班上同学议论周彦平与贾君之谈恋爱的事来,就改口说:“贾老师那人真有本事。哪个局的?” 周彦平低声说:“才宣布的,教育局局长。” 江宁一中每逢开学第一天,都要学生们填写一个表格。 上面写明自己父母的工作单位、职务及工资状况等情况,因此这里学生间对家庭门第等等十分敏感。 ——人家周彦平不是早就和贾君之好上了吗,这事同学们个个尽知,怪不得她那么高兴呢。 我看着周彦平笑了起来。 但是,同为高中生早恋,我和张苇却被目为异端,被当时的校方领导揪来揪去狠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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