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年九月中下旬断想 尽管老人家与天斗其乐无穷,到了无法抗拒自然规律,没活到万岁就永远离开了我们。老人家“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活着的时候简直神一样,死了也倍极哀荣。遗体前哭声震天,“泪飞顿作倾盆雨”。 “毛主席,您走了俺们咋办?” 话是这么说,日子还得过不是?不过,至少有一段时间,日子不能像往常那样过。 戴黑纱 首先,举国哀悼,地不分东南西北,人不分男女老幼,皆有守丧哀悼之责。移风易俗,不必披麻戴孝,但人人须佩戴黑纱,表情沉痛(如丧考妣也行,唯不得面有喜色)。佩戴黑纱为期二周,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的可长期佩戴,时间不限。 默哀 先是全国同步默哀。三鞠躬后,随着治丧委员会主任王洪文(已故)一声“默哀”,仁威庙真武大帝及其手下龟蛇二将等众精灵率南来客等广大师生员工在学校操场与天安门广场十万革命群众一起低头肃立。寄托哀思之余,南来客不知为何满脑子想的都是《金陵春梦》学来的打油诗:“静默三分钟,各自念拳经” 。 追悼会默哀后,还要复哀。默哀复默哀,默哀何其多。每天早上一次,每次三分钟,直至月底。默哀作为寄托哀思的一种形式,本来是很严肃的,然而每天都来一次,时间长了,问题就来了 - 药吃久了还产生抗药性呢。要知道,默哀比早请示晚汇报难度大多了。难在一个“默”字,不能说话 - 祈祷都还可以念念有词啊。大家默哀时,南来客偷眼望去,书记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主任双眉紧锁(向来如此),几位老教师一本正经(老奸巨猾),其他人则一付度日如年的样子。别说生马骝学生首先耐不住寂寞,开始挤眉弄眼,进而互相打闹,就连几位中青年老师好像都憋不住,脸上一付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怪异模样。这三分钟实在不好打发。 停止一切娱乐活动 十亿人民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全消失了。中共中央还规定,从9月10日开始一直到月底,全国停止一切娱乐活动。也是的,国丧期间,除了阶级敌人,谁还有心娱乐。所以,那二十天,连样板戏都不播了,更别说歌舞。电台反复播放低沉悲怆的哀乐,当当当大锣敲得人心惊胆战,能听到的其它音乐不外是一早一晚的《东方红》和《国际歌》。没得看,没得听,不让笑,还不许唱。楼下复员坦克兵大关天不怕地不怕,五音不全,但好唱两句,特别爱擅改样板戏词,如今连引吭高歌“一日三餐有冬瓜”都不行,终于忍不住气冲霄汉,自言自语大声骂道,“屌那妈,歌都唔勾(脏话)给唱。” 摆酒 不但“歌都唔勾(脏话)给唱”,而且酒都唔勾给摆。那年九月八日时逢中秋,前后几天是黄道吉日,老人家去见马克思没预先昭告天下,不少老百姓已经择此良辰摆喜酒。据传 (可能是阶级敌人造谣),八号摆过酒的算他走运,九号及以后数日万事俱备就等开席的,知趣的撤席改期,懂事的大家喝闷酒,那些不知好歹大肆声张的,后果很严重,有多个版本。轻者给民兵搅局,砸个稀巴烂;重的拉人封艇;更邪乎的是拉去打靶,一时间众说纷纭。更有凭阴阳如反掌者,煞有介事说起中秋夜观天象,只见乌龙搅月.... 请客 那阵子正好赶上上山下乡的小妹妹和众知青农友从罗浮山下回城探亲,未偷渡客大队支书烂渠等干部登门家访。听完知青表现汇报,已到午饭时间,父亲请烂渠书记上西濠口的北京饭店吃饭。点了咕噜肉、木须肉、炒里脊、拼盘、葱油饼等,没叫饺子。北方人说“好吃不过饺子”,南蛮子不认“北佬”的“狗屎”(发音相近)。菜上来了,客人没下筷,好像还等什么- 咁好餸唔饮番两杯?肉冰烧都好啦(南来客猜的)。这时父亲发话了,“大家随意,不够再叫。非常时期,酒就不喝了。” 客人连声说明白明白,即时动筷。 拍拖 南来客拖照拍。中央没规定说不能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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