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篇:由归庄的楹联,谈到仲景的一证两方 清·王应奎《柳南随笔》记载归玄恭一桩逸事。 归玄恭是谁啊?也许有些朋友不大知道,咱们先介绍一下。归玄恭,名归庄,字玄恭,是明末清初有名的文学家。明朝末年,清军打到了他的家乡。归玄恭就跟好朋友顾炎武一道,参加了家乡的抗清斗争。失败后,归玄恭化装成和尚逃走了。归玄恭诗文、书法和绘画俱佳,然而一生穷困。一年春节,他便自书一副楹联,贴于大门外。这一副对子,便是: 一枪戳出穷鬼去, 双钩搭进富神来。 今儿,咱引来这副对子,是觉着这副对子呀比较形象地解读了张仲景《金匮要略》的一条经文。这和经文是,第23条,其辞曰: “伤寒八九日,风湿相搏,身体疼烦,不能自转侧,不呕不渴,脉浮虚而涩者,桂枝附子汤主之;若大便坚,小便自利者,去桂加白朮汤主之。” 众所周和,这是一个风湿病,一来病人素来正气虚,二来也可能是风湿病劲大,使这个风湿病犹若“一杆枪”,一枪就剌入身体内部,直入阴分,少阴受损,又寒又痛,像一个大冬天没衣穿没饭吃,又受尽世人奚落,甚至是毒打的穷鬼,也就是风湿病痛势颇重了,那怎么办呢?张仲景后边给出二方,一是桂枝附子汤,二是白术附子汤,这一个证给出二个方子,宛似“双钩”,直接将上边那个颇似“穷鬼”之态的病人,痛消寒去,重享生命乐趣,直仿佛是“双钩搭进富神来”了。 咱们以归庄之对子,来比拟解读仲景的这一条经文,目的是让大家有个形象的认识,将生涩生硬的医学条文形象化,艺术化一些,从而更有效地把握之。 下边,咱们还是具体分解这一条经文及其所用之方子。 1、“伤寒八九日,风湿相搏,身体疼烦,不能自转侧” 伤寒八九天,这一句可作二解,一是这个病人八九天以来,果真是得了伤寒,二是这个病人本来就是风湿相搏之风湿之证,只是症状比较类似于太阳表实证之伤寒而已,总之,得病八九天了,现在还没好。大家知道,“伤于阳者,七日愈; 伤于阴者,六日愈”。如果是太阳寒,无论伤寒中风,这里是讲明了是伤寒,那应该六七天就自愈了的,现在八九天了,病还没好,也就是说,还有无汗,发烧,身体痛诸症,这是为什么? 一个原因就是,本来是伤寒,现在转风湿了; 另一个原因也可能是,本来这个病人就不是伤寒证,而是风湿病了,到了八九天,病证明朗化了,症状加重了。怎么个重法?“身体疼烦,不能自转侧”,也就是说呀,这个病人很疼,疼得心里烦恼,连自个儿翻个身都是不能了。那是怎样的疼,躺在床上,不能翻身,心里一个劲地恨呀恼呀,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呀?现在医生和道了,这是因为“风湿相搏”,是一个风湿病了,不是伤寒,或者哪怕原来是伤寒现在病情也转变了!也许有人会问了,你为什么那么确定呀?下边,仲景给出了答案—— 2、“不呕不渴,脉浮虚而涩者,桂枝附子汤主之” “不呕”,主是不呕吐;“不渴”,就是不口渴。学习过《伤寒论》的朋友都知道,太阳病转经时有一句叫“颇欲吐,若躁烦,为传也”。也就是说呀,如果一个太阳病要传经,要传入到少阳经,或传入到阳明经,它要表现为吐,或者躁烦。吐了,说明病已入少阳,因为少阳病喜呕嘛; 躁烦了,也就是心里烦躁,这是伤了胃中津液,当然他就口渴了,这说明病已传入阳明。现在,这个病人,他“不呕不渴”,说明病一没有传入少阳经,二没有传入阳明经。既然二经都没传入,那是不是可以说,这病仍在表呀,是不是我们可以用麻黄汤或桂枝汤治之呀?且慢!太阳病虽然没得传入少阳、阳明二经,但不要忘了,太阳病可直传少阴呀,膀胱与肾相表里,太阳经与少阴经是表里二经,太阳病可以直入少阴,直达阴分这一个阶段的。摸摸脉吧,一摸脉,果然就摸到“浮虚而涩者”之脉了。这脉不浮紧,浮紧为伤寒,若是浮紧提示病仍在表,现在是浮虚了,虚主阳虚,涩主血虚,唉呀,这个病重了,到了肾这一层了,肾阳虚有了,怎么办?加附子呀。他还浑身疼,发散风湿呀,用桂枝呀。于是,仲景先师给出方子来了,那便是: 桂枝附子汤方: 桂枝四两,去皮 生姜三两,切 附子三枚,炮,去皮,破八片 甘草二两,炙 大枣十二枚,擘 右五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去滓,分温三服。 喝了桂枝附子汤,这病就好了吗?当然有的就好了,有的病人,如果是加杂以下症状的,便不能好,要喝白术附子汤。这就是—— 3、“若大便坚,小便自利者,去桂加白朮汤主之。” 咱们读这条,一定要将此处的大便硬、小便利,与大承气汤证中的大便硬、小便利区别开来。我们不要一看到大便硬,上便利不去辩病因病机就仓促让病人喝承气汤,要分析一下其中的病机。 这处的大便硬,小便自利,是因为这个病人肾阳虚,肾管小便的功能受损伤,肾主小便失司,小便管不住了,便自利; 小便自利,体内津液随小便排出,肠中津液自然就少了,那么大便自然就会变硬。分析到这儿,也许有朋友问了,你是咋知道这处的大便硬,小便利是由以上原因造成的?摸脉得知的呀,仲景上边文不是说了,“脉浮虚而涩”,咱们不是随着仲景先师一道诊断过,这个病人有肾阳虚了。一笑。那怎么治吧?仲景先师给方啦,这就是: 白朮附子汤方: 白朮二两 附子一枚半,炮,去皮 甘草一两,炙 生姜一两半,切 大枣六枚,擘 右五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分温三服。一服觉身痹,半日许,再服,三服都尽,其人如冒状,勿怪,即是朮附并走皮中,逐水气未得除故耳。 看罢这个方子,想必有朋友犯迷糊了。方中为何要用白术?白术不是利水除湿的吗?现在小便利,你用白术,这不是找死嘛。呵呵,这说明君只知术之其一,不知术之其二了。我们还是先学习一下经方大师胡希恕老师是咋讲的吧。 胡老言:“为什么大便硬、小便数还加朮呢?这个有道理,这个利尿药啊,不但治小便不利,也治小便利,这个小便频数呀,你看他那个那个肾气丸啊就是啊,饮一斗、小便也一斗,他就用那个肾气丸,肾气丸也是个利尿药啊。尤其老人的利尿我们用真武汤挺好使,老人这个小便数,一会一便,一会一便,他在泌尿系这个机能有障碍不外乎两种,一个小便频,一个小便不利。小便频、小便不利你都得调整这个泌尿这个问题,所以这个茯苓、朮这种药啊,都治小便利,也治小便不利,这是一个,我们讲这个用朮的道理。” 原来,术不但治小便不利,通水利湿,还治小便利,它可以调两个极端。 还有一个问题是,你不是说这是个风湿病人嘛,为什么这里去掉了能散风湿的桂枝了?还是看胡老的解疑: “那么这一段书呢,他不是里头有热,是由于泌尿方面的障碍造成他小便数,小便数丧失了体液,大便才干,那么这样子呢,你就不能再发汗了,这个小便数者就是发汗的禁忌,不能发汗,这个发汗最伤人的津液呀,所以他连桂枝都用不得,把桂枝去了,而且桂枝那个药啊,也不利小便数,你看小便不利都搁桂枝,为什么,桂枝他治气上冲。” 简单地地总结一下胡老所言,那就是这个方里不用桂枝是因为这个病有小便利。如果再用桂枝,桂枝主发汗,一边是小便利,你还一边发着汗,那当然是不对的。桂枝因为可以治疗气上冲,所以当小便不利的时候才可用之。 2017/11/16,磨砚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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