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之旅(五)
(五)导游们
在马瑙斯第一个领我们旅游的导游叫比利;这是他上学后老师给他起的。部落原来给他起的名字叫“菠萝”。他是相当纯正的亚马逊流域的印第安人,40来岁的样子;个头儿比我老伴儿都矮,肤色较深,微胖;笑起来很阳光,显得有些腼腆。我希望能再次和他相逢。他智力过人,是个语言天才,能用英语、德语、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和游客交流;犹太人的希伯来语也能掌握不少。他除了自己部落语言,还会讲其他两个部落的语言。这点特别重要。比利前不久刚刚带着4位英国中年汉子在亚马逊河流域的热带雨林中徒步旅游了一个月;如果比利不会亚马逊河几个主要印第安部落语言,那怎么当导游?比利还会几句中文,比如“你好”、“谢谢”、“小心头”(带我们乘快艇进入热带雨林时常说)等等。可是,他在10岁之前完全没有接受任何教育。好好说说他吧。
导游比利向我们展示他钓到的一条鱼。
比利正在用某种草叶子编东西。
我们在去马瑙斯之前先在网上和导游比利取得了联系(他在一个当地旅行社里任热带雨林的导游。这个旅行社有个网站),说好在我们达到的第三天早上,由他领我们在马瑙斯边上的内格罗河和索里芒斯河游玩一天。我们和他加上一个开船者开小快艇去。这天的旅游项目有参观原始印第安人部落,在内格罗河和粉海豚共舞,在索里芒斯河看王莲和钓鱼,最后在内格罗河和索里芒斯河交汇处看“泾渭分明”。
我们六月7日乘飞机夜间到马瑙斯机场后,比利安排他的一个朋友接我们去旅馆。路上我们和比利的朋友再次确定比利带我们旅游的时间;后天早上8点半。那天早上7点半,我们正在吃早餐,旅馆服务员进餐厅说我们的导游来已经来了,他等在楼下。不是说8点半吗?我们急匆匆回到房间拿东西下楼。我先下来的,没见旅馆前厅里有导游,马上又奔到旅馆外,也没看见什么人影,正纳闷,跟着老伴儿下来,她和正坐在椅子上的“清洁工”说上了。原来“清洁工”就是我们的导游比利。
比利的样子像清洁工。他穿着件绿色体恤衫,一条牛仔裤,戴着个便帽。并非他说这身打扮像清洁工,而是他的相貌,一个典型的亚马逊河流域印第安人的样子(说实话,亚马逊河流域的印第安人的相貌和东亚人最接近)。真是的,他见到我在前厅东张西望,怎么不问问我?或许他觉得这样做冒昧,还是他本人腼腆?
在比利带我们导游的这一天里,我们多多少少了解了他的一些生活。对于我们的提问,比利有问必答。我们当然不会使劲追问他的个人生活,都是他自己讲的。比利说,他父母所在的部落距离马瑙斯大约要开车18个小时。在他们的部落里,每个家庭都有很多孩子(注意,亚马逊河流域的印第安部落不是群婚制;至少他们是稳定的对偶婚),可他们家只有两个。比利是哥哥,他还有个妹妹。
他们兄妹都走出了热带雨林。比利在十多岁的时候才上学;后来他上了军校。再以后,由于他的语言天赋,很快掌握了多种欧洲语言。从一所专科学校毕业后,他便当了导游,现在已经干了大约20年。现在他的家就安在马瑙斯,属于收入稳定的中产阶级。他的妹妹最后上了医学院,现在则是位医生。我猜测他妹妹比他上学早。本来他妹妹打算回到自己的部落里为乡亲们行医治病,可那里连个简单的医疗设备都没有。当然,这位女士现在在马瑙斯的一家医院里当大夫。
比利给我的最深印象就是他对自己导游工作的认真和热爱。他希望自己能最大限度地满足游客的正当要求。因为他对马瑙斯周围水域很熟悉,小快艇会准确无误地到达比利想要引导的地方。那些水上的林子叫我看起来都一样,他却知道从什么地方进去,再从什么地方出来。你会说“人家是干导游的,熟能生巧”。对,但没有对本职工作的热爱,他能如此熟悉这些地形吗?每当我们对眼前的奇景惊叹不已时,比利的脸上就显出微笑。
比利在导游的时候会随手采摘些什么叶子便编一下,一个大蚂蚱就出来了;一会儿一顶“女王冠”就编好了。我在想象着比利小时候在部落里生活的时候,孩子们都在编这些小玩意儿。我老伴儿精心地把比利送她的“女王冠”带回了家,也不知道能保存多久?
这一天的乘快艇旅游安排得紧凑。下午比利把我们送到了另一个码头。他解释说自己马上又要去一个游船上带队导游。那是个三天的游船旅游;游客们都已经上船。因为他当导游游客非常满意,由比利带过队的游客都纷纷向其他要来亚马逊旅游的游客推荐他。这次又是游客一定要他当导游。我们到的这个码头距离那条游船近,他必须抓紧时间赶去。跟着他打电话联系朋友送我们回旅馆。事情都安排好后,我们抓紧时间和他合影留念。马上,他就急匆匆地坐着小快艇走了。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还没有再额外地给他小费呢。咳,比利不在乎这点小钱的,他全身心地投入在热爱的事业中。不过我每想到这时就有些遗憾。那不是简单小费,而是我们的心意。
我们在马瑙斯接下来也是一个三天的游船旅游。这回我们认识了导游沃尔夫先生和帅哥赫尔曼。沃尔夫先生是德国人,现在已经53岁了。他有个小巧玲珑的巴西妻子。我不知道赫尔曼姓什么;他是个西班牙帅哥。当年有位巴西姑娘去西班牙旅游,把他的魂勾走了。于是他来到巴西让那位迷人的巴西姑娘成为他的妻子,他则当了导游。
沃尔夫从小就喜欢动物和植物。他记事起就在自己房间的墙上贴满了各种动物和植物的图片,能记住无数动植物的名称。然而他长大并没有干他喜欢的事情,而是在德国的一个公司的人事部门工作。他并不觉得那份工作有什么意思;对他来说仅仅是谋生。这种精神状态让他没什么快乐;不过德国人干活总是非常认真的。然而没想到,他所在的公司关门大吉。这下他开始“破罐破摔”,觉得没劲的工作肯定不做。可是,没有太多的工作和动植物沾边,况且他又不是学这方面专业的。
这样,沃尔夫先生总也没有固定的工作,并从德国“出走”,面向世界。他在先在欧洲各国打零工,后来到了加拿大的北部,最后来到了巴西亚马逊河流域。他一下子感到自己该干什么了;那就是热带雨林中的导游,向汗流浃背的游客们详细介绍亚马逊流域有趣的动植物。这时他已年过四十,仍孑身一人;但他觉得比过去快乐了很多。
45岁那年,他的巴西朋友给他介绍对象。不过还没等朋友说完,沃尔夫先生就拒绝了。他认为巴西朋友是向他介绍性伙伴,他不屑于干这种事儿。幸好他的巴西朋友很有耐心,说他是真心地想让沃尔夫有个温暖的家。给沃尔夫先生介绍的这位巴西姑娘30岁,是位中学老师;人很正经,也端庄大方,可不知为什么阴差阳错一直没有成家。也许上帝就让她等待沃尔夫先生的到来。
听完介绍我们这位“老狼”动了心。他那天衣冠楚楚地在指定地点见到了这位小巧玲珑的巴西姑娘。哇,“老狼”的心一下子就融化啦,他虽然葡萄牙语说得不好,但仍和他未来的妻子谈了很久。那巴西姑娘也看中了“老狼”的诚恳;他们开始交往。
为了能熟练掌握葡萄牙语,“老狼”来了德国人的狠劲。他业余时间就拿着字典去咖啡馆和所有愿意和他聊天的人侃大山。这样,4个星期之后,他的葡萄牙语便突飞猛进,并很快就和这位巴西姑娘结了婚。
现在“老狼”已经有了一个7岁的女儿和一个3岁的儿子。他说到这些便自鸣得意起来。去年,他们全家一起回德国看望“老狼”的老母亲。他母亲见到儿子“老狼”一家人喜极而泣,说“你怎么出去这么多年才回来看望我”。儿子暗自惭愧,可他一个导游也挣不了多少钱。为了攒钱,他妻子一直坚持工作。要知道,从巴西去欧洲,一家4口要花一大笔钱的。为了能再次去欧洲看望风烛残年的母亲,“老狼”更加发奋地认真工作。
最左边者为导游沃尔夫先生。他在雨林中向游客介绍某种很特别的植物。
该介绍赫尔曼了。嗯,我前边已经说了,他是西班牙帅哥,被一位来西班牙旅游的巴西姑娘迷住,便当了巴西女婿。下面呢?还有的就是,他是个不太安分的人,来巴西前干过各种各样的工作,包括滑雪教练。我注意到他的上唇和人中间有不太明显的缝合的痕迹,那道疤很长呢。这大概是他以往淘气的杰作。说完了。这叫什么介绍?惭愧,我们这个游船的的游客分成两组,一组都是说英语的,由“老狼”导游;我们在沃尔夫先生这组。一组是说葡萄牙语的,赫尔曼带队导游。我们没有多少机会和他聊天。这次游客中有一位是他的祖母。他为了好好地陪老太太就不能总和我们打哈哈了。
导游霍夫曼。他正向游客讲解某种热带水果的品味。
尽管我们没怎么接触赫尔曼,但在两个导游中不由自主地更喜欢他一点。其实“老狼”干活更认真;德国人嘛,干什么都从来不马虎。可“老狼”因此被大家认为“总劲儿劲儿的”。他往往不肯变通一下,干什么都得一丝不苟。赫尔曼就相对的好得多。所有游客们见到他都眉开眼笑。加上他是个帅哥,那就更讨人喜欢。细想一下,这叫什么事儿呀?更认真干活的人反倒不落好。其实世间的事情往往是这样。你叫我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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