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y安静地睡了一个晚上,我前前后后地查看了他四五回,自己只是零零碎碎地睡了几个小时,早上起来的时候浑身腰酸背痛,想想他这些日子睡在厅里确实很不容易。 我把早餐端到他的床前,问他肚子是否还痛,他眨巴着惺忪的眼睛说不痛了。 “那我去上班了,你今天找找住的地方,我不能再让你在这里住下去了。”我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他愣了一下,试图爬起来,然后痛苦地叫了一声,又倒回了床上。 “还痛吗?”我关心地问他。 “痛,我还以为好了,一动就痛。” “那我陪你去看医生?” “不要,不要,再过几天就好了。” 是我把他打伤的,再催着他搬走似乎很残忍,我只好闭嘴。接着睡了两天瑜伽垫子之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又提起了找房子的事。 “我天天在找,但是找不到离学校近又便宜的地方,那是downtown,一室一厅最少也要1500,还不包车位。”他不耐烦地说。 “那就找这附近的,乘地铁下去,或者在downtown和别人合住。” “我爱干净,不习惯和别人合住。”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继续看着他的电脑,没有想再说话的意思,我闷了一肚子的气。 “你要用洗手间吗?我要洗个澡。”他站起来问我。 “不用。”我回答他。 他进了洗手间,我突然间发现他的电脑没有合上,便凑过去看,一大堆的文字,数据和表格,原来他是在做功课。听到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估计他一时不会出来,就查看起他的浏览历史,从搬进来的那天起,没有一个网页是找房子的!我被激怒了。 “我再给你几天,这个星期日是最后期限。”见他出来,我跟他摊牌。 见我沉着个脸,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轻声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去壁橱里拿瑜伽垫子。 “你的伤还没有好,还是我来睡厅里吧。”我见他铺着床,心里又生起了怜悯,他也没有跟我推让,安静地去房间里睡了。 第二天晚上,他问我借车,说是要去几处看房子。我上班的地方乘车不方便,就迟疑着,但是一想到他可以搬走了,便觉得哪怕是坐2个小时的公交车去上班也值得。 “你不用担心,我早上去送你,晚上再去接你。”他说,然后又加了一句:“其实,现在只要我搬出去,问你要什么你都会答应的。”我没有睬他,他又说: “其实我还是挺招你喜欢的,如果这房子是两室一厅,你就不会撵我走了。” 我不想破坏他的良好的自我感觉,就决定不说实话由着他去。 第二天的下午,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是Tony的父亲,说是找了他一个多星期,打了无数次电话,还是不见他的踪影,学校里也去了,但是他们不予协助,说这是学生的隐私,最后没有办法就买通了手机公司的人查看了他的通讯记录,发现这段时间和我通话的次数最多,所以找我试试。我说他挺好的,至于住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这孩子说说也是接近30的人了,脾气跟小孩子似的,你能不能帮我劝他回家?” “我当然愿意帮你,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我想要是我能在他们之间做点沟通,让他早点搬回去,对我对他都好。 “你告诉他我很担心他,叫他先回家,一切都可以商量。” 和Tony 的父亲的电话挂了没有多久,Calvin 的电话就进来了,起先,我看到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还以为是幻觉,后来意识到是真的之后就哆嗦了起来。 他问我是不是把他的两套西服拿去干洗了,我想了想说是的,后来吵架了就忘了去拿。他让我找找收据,我在皮夹子里翻了翻,果真在。他问我今天下班之后能否去取一下,我说你不是有五套西服吗,他说都脏了,明天要去出差,我说你自己去取吧,没有收据也行,只要报一下我的名字,他说那里的人不认识他,很贵的西服,他们不能给他,说到这里,我笑了出来,他也笑了。 “你现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我说。 “你一直都很重要。”他温柔地说,我告诫自己不要被他的语调给蒙骗了,他自从跟Richard学了市场学之后,有时候说的话不是心里想的,那抑扬顿挫的语调也是模仿那个谁谁的。 “我今天没有车,你要我在干洗店关门之前赶到的话,最好来接我。”我不客气地说道。 “是不是那个每次都去酒吧接你的Tony开走了?”他酸溜溜地问道,怎么他都知道?不过很正常,因为酒吧里的员工都是他的密探。 “是的,他开走了,你决定好了再打电话给我,我4点半下班。”我的口气很冷漠。 “我去接你。”他马上就说。 我给Tony发了短信让他不要来接我,他回复说等我回家吃饭,我没有回复。 当那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车停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很激动,开车门的手是颤抖着的。他看着我,用那双曾经迷死我的眼睛,我说了声“hi”之后便急急地把目光转移到车前。 “你精神不错。”他说。 “你也不错。”我回了一句,其实他的气色不太好,而且人比以前胖了点,估计是外面不健康的食物吃多了。接下来两个人就没有什么话可以说,路上有点塞车,车里就有点闷,他把车窗开了一点点,四月初的多伦多还是有点冷,我缩了缩头。 “冷吗?”他伸过手来握了握我的手,我吓了一大跳,赶紧移开,他也明白了过来,说:“对不起,我习惯了。”然后我们俩谁都不说话,很尴尬。 是我先打破了沉寂,问他最近工作如何,是不是出差很多,他就讲了很多工作上的事,好笑,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少谈工作。到了那个离家很近的干洗店,我进去拿衣服,他也跟了进来。那个韩国店主问我怎么最近不来了,我说我搬家了,他问我搬去哪里了,我说North York,他说他的亲戚在那里也有一家干洗店,并热心地给了我地址。Calvin站在一边,一直没有插话,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眼神一直在我的身上。 “好了,你的衣服拿到了,麻烦你送我到地铁口。”走出干洗店,我递给他衣服,对他说。 “Lin,我…..你有一封信,是保险公司寄来的,里面好像是支票,你……要不要现在去拿?”他吞吞吐吐地问我。 “好吧。”我钻进了他的车。 到了家门口,我的视力又模糊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有欢乐,有温馨,有争吵,但是有的最多的是安定。 “我不进去了,你拿给我就是了。”我说,他迟疑了片刻,独自进了家门,出来的时候手里执着一封信。 他开着车,默默无言,我坐在车里,默不作声,两眼茫然地望着前方,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开过了地铁站。 “你要去哪里?”我警惕地问他。 “我想吃泰国菜,你能不能陪我吃顿晚饭?” 我没有立即回答,脑细胞起劲地运作着。 “是不是和Tony有约?”他问道。 “没有。”我说,他笑了笑,那神情很怪,不像是相信我所说的话。 “有。”我又说道:“他做了饭在家里等我。” “他住在你那里?”他惊讶地问道,车子晃了晃。 “是的,他跟他父亲吵架,丢了房子和车子,在我那里暂时避难。” “噢,这么巧。”他说道,这话像是一只蚊子,飞进了我的耳朵里,特别不舒服。 “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我没有必要编个故事来骗你。”我轻蔑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总是很敏感。”他回了一句,我的心里更不舒服了,都分手了还要给我扣帽子,我不语,他也就不再说下去了,问我最近酒吧上班怎么样。 “我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我反问了一句。 “我怎么会知道?”他也反问了一句。 “你不知道我上班怎么样,却知道谁来接我?”我又反问了一句,他愣了愣。 “Lin,我们不要这样说话好吗?我知道你受得伤害很大,我也不好受。”他温柔地说道。 “是的,我理解,你让我们俩都不好受,目的就是为了帮助我,让我娶妻生子幸福一辈子。” “你……哎,我不说了。”然后他停车,锁车,推门让我进泰国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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