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新年除夕放鞭炮,这是由来已久的传统。记得我少年时候每年春节除夕都急切地盼望着午夜。习惯上,大年三十吃饺子,全家团圆。吃完饺子,收拾完饭桌残局,也肯定将近九点钟左右了。下面就是我的得意时间了。早就买好的小鞭,中鞭,二踢脚,花炮和香捻,静静地躺在大盒子里等着它们荣光的时刻。 穿好棉衣,戴好棉帽,手套,我就迫不及待地冲出屋子。这个时候,外面的鞭炮已经从稀稀拉拉的到不紧不徐地响着了。大概,有不少孩子跟我一样,急着要放鞭炮,等不及午夜钟声了。用火柴把香捻儿点着,浓郁的香味儿冲鼻而来,蓝色的烟雾在夜色中盘旋上升。拿起一挂小鞭挂在一根细棍子上。把香捻儿捅过去,顷刻,噼啪作响,清脆而不扰人。听着一百响小鞭不停地响着,引来屋里的大人隔着窗户看。响了一会儿,小鞭炸没了。人的心气可就一下子提起来了。过年了!!心里大喊一声。 跟着,拿起二踢脚放,这是一点点儿地玩,从小到大嘛。 用左手拿着二踢脚的上半部分,直直地立着朝向天空。右手的香捻儿凑过去,把短短的二踢脚的印信儿点着了。一声响,手里的二踢脚下半部分在手边炸开,上半部分就飞上了天空,马上响起第二声“乓”。那感觉真痛快。 兴头儿大发,把所有二踢脚全部拿出来,放在手边。连续放了十个二踢脚儿。呯,呯,火花儿在地上,在空中闪耀,过年不就图个热火朝天, 讨吉利么。 后来,玩的出格了,跑到街上,把二踢脚拿在手里,却斜着朝向远方的人群。一声响后,那第二节就在远处人群的脑袋上响了。听到女孩们的惊叫,心里很得意,哈哈笑着跑进胡同了。这事儿,只能偶然为之,不能没完没了,不然那边的男人就会急了。谁允许别人把二踢脚朝着自己放啊? 不过,读者们也别害怕。把二踢脚朝着别人放,也就是一个玩笑。其实那角度拿捏得很有分寸。在人家脑袋上响了,绝对不会炸到别人的。就是吓人一跳而已。这玩法儿还是跟别人学的呐。而且,不敢在父母面前这样干。小不溜得儿的玩一回恶作剧嘛。胡同里的大孩子有更恶的。把二踢脚平放在胡同口墙角,专门朝着远处的人群。一声响后,那第二声就在人群中炸开。等那边的人发现有人在“玩坏”时候,他已经跑进了院门。 人家气急败坏地跑过来要揍肇事的主儿,根本找不到谁干的。自然,大过节的,别人心里有气,也不好没完没了的。骂几声就接着放炮去了。 放了近一个小时,就住手不放了。为什么,不是累着了,而是心疼那鞭炮不多了。等一下,到了午夜时候再过瘾一把,全部放完。要是连续不断地放炮的话,那得多少钱够折腾的啊?早年毕竟不宽裕,父母给十元钱买鞭炮,也买不了太多么。 午夜一到,那北京市夜空顿时就如同开了锅般,呯呯垹邦的响成一锅粥了,根本分不清个儿了。这一响就会响上十几分钟。你想想,全市的大人孩子一起放鞭炮,家家院子里此起彼伏的闪光呐。走到有明亮路灯的地方,抬头看着天空,那一团团的浮云,就在眼前。不过,那可不是浮云,那是鞭炮的烟雾啊。空气中,是炸药的味道,香捻儿的香味。嗅一鼻子,让你立刻知道,今晚上是啥日子。 一年不过就这么一天能这么折腾嘛。 第二天早上,出来到胡同,大街上一看,遍地花炮碎屑,红红绿绿的点缀着。脚踩着花炮碎屑,沙沙地响着。闻着残余炮香味儿,倒让人不舍得立刻清扫大街了。这气氛,就这样不经意地营造出来,让人心情愉快。 所说的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放一晚上,地上也没多少碎屑。扫不扫也是它了。现在,随便一个人就可以买几百元的鞭炮。去年回去时候,正赶上楼下人家娶媳妇。那新郎官不声不响地在楼下草坪上排满了快上千元的鞭炮,一个大红双喜字。点着后,噼啪响了足有二十分钟。那鞭炮还是中鞭,闪光的。你就知道那噪音该有多大了。响完后,蓝色烟雾把二座楼之间空地全部覆盖,半天不散。很是扰民。 可这是人家大喜之时,好歹就这么一回嘛,谁还能认真呢? 去年春节时候,父母楼下的一哥们买了几百元的东西,等到了午夜,一声响起,就不可收拾。半个小时候,楼门口的一块地全是花炮碎屑,足足一层啊。自然,倒霉的是人家清洁工人。第二天清晨,当我们还在睡觉的时候,人家就开始刷刷地清理大街了。 今年春节,北京人放鞭炮的碎屑有1500吨左右。不用问,自然是满街垃圾,不忍入目。由此,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当我们大放鞭炮过瘾讨个热火吉利的时候,我们之中谁想到了清理的公益问题。不用问,大多数人在大街上放完就走,不会多想一点儿的。我那个时候,起码自己院子里是要自己清扫的。要是咱们北京人能够有这细心,有这公益心,自己尽量收拾一下残局的话,那会给清洁工人们多大的帮助啊。忽然觉得,不是总说素质吗?那就从脚下做起吧。 要是有一天,我回北京过春节,看到有人放完鞭炮后自己收拾地面,不给人添麻烦,我肯定敢说,这就是和谐社会了。 希望新北京人在春节痛快的时候,也想着别人。君子是从小事儿上看出的。不必非要跳到筒子河里救人,跟抢劫犯对打拼刀子那时候才叫君子嘛。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不知道外地人怎么看,我觉得,要是有人这样做的话,这就应该是上流的,有教养的,非典型的北京爷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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