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记事起,家里就有这辆自行车。当时,家里有辆自行车也是很了不起的了。爸爸的这辆自行车,记得妈说过是爸爸结婚前就有的了。这辆车在我小的时候是个奇怪的东西,那时候的自行车应该只有永久牌,飞鸽牌或者凤凰牌。爸的这辆车不知道是什么牌。反四旧的时候,把车的牌起掉了,但是,车的每个螺丝帽上都有个富士山。可以猜想,这是辆日本产的自行车。说来也没啥奇怪的,日本占领东北那么久,留些个日本货,也是常情。这辆自行车是咱家的交通工具。平常爸爸上下班,星期礼拜的一家人出去串门。爸是骑车的人,妈坐车后座上,我和哥哥并排坐在横梁上。我们还是那么小。一家出门最怕警察,所以总是走小胡同,遇到大街口,我们就下车走过去。 上小学的时候,我开始学骑自行车。才真正认识了爸的这辆车。这车是脚闸,就是正方向踩踏板,车前进,反方向踩,车就停下来。对了,我忘了说最重要的一件事,这辆车很旧。那时候的新车都是黑色的,明光瓦亮的,这辆旧车已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了,表层的漆已掉得七七八八,露出了底漆,是砖红色。整个车就是这样的颜色斑驳。虽说这车挺旧,它还真没什么毛病。只除偶尔有钉子扎了车胎,就见爸爸会把车翻过来倒立在地上,把车外胎扒开,露出里胎,用胶粘露洞。后来这活就转到哥哥的手上。其实这时候家里就有了另一辆新自行车,妈的永久牌。 小学升初中,全市进行了统考。我考进了实验中学,这所有点历史的学校。说它有点历史,是因为这所中学建校比较早,爸爸就是咱的校友。像一中八中啥的,就没什么历史了。实验是省重点中学,全市就收了200名。问题是学校离家不算近,走到学校至少要半小时。我是走过一段时间的,后来爸爸就把他的自行车给我骑了,他又在市场上买了辆旧车。自打我骑这辆车上学,我的心里就开始疙瘩。学校有个自行车存放处,每天一早大家都来到学校,把车停在一起。看到别人的车是新的,虽然新车也不那么多见,我心里别提多别扭了。别扭也没办法,这辆车我还是骑了不短时间。后来妈弄了票,买了辆新的永久牌车,那是给哥哥买的,他高中没毕业,新车就放在了阁楼上。到了这个时候,家里面就是每人一辆自行车了。 到了高中,妈又弄到了票,给我买了辆飞鸽牌。那之后我的心里才舒服了些。不再会每天看别人的新车难过。爸的这辆旧车从此就没人用了,记得是我上大学那年,爸把它推到市场上,卖掉了。我不记得卖了多少钱,爸回来说一个老头买去了。如今我的儿子也是上大学的年纪,我忽然怀念起那辆旧车来。二三十年的时光,也让人长了不少见识,我忽然觉得爸的那辆旧车,兴许就是个古董,经过风雨的吹洗,更应该价值不菲了。是它的不幸,遇见我们这些笨人,也许早就进了垃圾堆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