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了五年了。我一直很深切很伤感很孤独地思念着他。 知道我不可能再见到他,我就渴望着能在梦中见到他。可是他从来就不曾出现在我的梦里。 前一段时间上网无意间看了非诚勿扰美国专场,看到男嘉宾流泪地讲起他最后悔最遗憾的事是他没能为他的父亲送终,没能去见他最后一面时。我的眼泪如喷泉一样奔涌而出。因为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他的痛。因为我有着同样的遗憾。而那种伤痛没有切身体验过的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那年三月的一个早上,我像往常一样给他打电话,却没想到听到了父亲被诊断为肺癌的噩耗。我当时眼泪刷地一下子流下来。可为了不给生病的他增添心里负担,我故作镇静地把话讲完。然后放下电话大哭一场。当时医生说还有六个月的时间。我们就开始了和时间的赛跑。到了那时我才恨自己为什么当年不肯学医。到了关键的时候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是病急乱投医,当时有朋友做传销卖保健品,就立即买了寄去。又开始没日没夜地在网上找相关的信息,寻找希望。六月份的一天父亲被送进住院。医生说情况很不好。我听到消息,立即飞回国。因为买不到直达的飞机,先飞上海,在上海机场入境立即转飞,日夜兼程赶到父亲的身边。父亲见到我后居然情况好转几天后出院。那次回国我没有告诉任何的同学朋友。在国内的那些日子里,我每天守在他的身旁。到了我的假期满不得不回美国的时候。他的情况还不错。我走的那天,他坐在床上,我走过去拥抱他,他廋廋的身子还是暖暖的。我很伤感,因为我不得不离去,也不知道这一走能不能再见到他。我强忍住自己,不让他看见我的眼泪。他轻轻地拍拍我的背,说“三三,快走吧,我会没事的,自己当心啊”。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再一次回头,清楚地看见他眼中闪动的泪花。那个场景 – 他廋廋小小的身子,斜斜地靠在枕头上,,半举在空中的手无力地挥着,还有那掩盖不住的伤感的神情 – 永远地铭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我走后的几天后父亲的病情再度恶化。他九月份离开时,我已没有假期。而当时我正遭遇人生低谷。更不幸的是我遇到了我职业生涯中的最糟的老板。虽然他只不过是“捡漏“当了我九个月的老板,很快就撤职了,我却被他“折磨“的生不如死。我为了不给他这抓小辫子(他已经把手下所有人的小辫子都抓过了),我是处处小心。和他说父亲过世的事,他连眼都不抬一下。只是一味地讲当时的工作是如何如何紧张。。。我终于没敢(我为此一直在自责)再要求不带薪休假。没能送我亲爱的父亲最后一程。这也成了我一生最大的憾事。五年过去了,回忆和父亲在一起度过的时光和他的点点滴滴就成了我日常生活中的一个部分。 爸爸的吻 – 小的时候爸爸的吻就是爸爸用他的胡子来“扎”我。扎到我疼了才在我的脸颊轻轻地亲一下。最难忘的吻是在我上大学二年级时。有一次我为了一个设计竞赛赶稿画了一个通宵。第二天回家,坐在爸爸的书房的转椅里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迷迷糊糊地之间,觉得爸爸进来,站在我面前看了我一会儿,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就悄悄带上门地出去了。 爸爸的“怀抱”- 其实我不记得爸爸抱我的感觉了。但是我却深深地记得爸爸的背。因为小的时候无论他去哪儿,都喜欢带上我,而且都是背着我。喜欢在他的背上那一颠一颠的感觉,感觉到我的小辫子在一下下地打着我的肩膀,看着地上的小石子,小坑坑的忽远忽近。最喜欢也是最难忘的是他一边走一边给我讲故事。爸爸背我到了七八岁。。。 狗不理包子– 第一次吃正宗的狗不理包子是我刚上中学的一天。爸爸去天津开会,回来之前打电话说他会带好东西给我。我一猜就是狗不理包子。就开始了我漫长的等待。谁知他的飞机晚点。他到家很晚。他到家后包子早就冷了。不记得包子的味道了只记得那个下午的等待。 冰淇林- 我不喜欢冬天。可是又总是盼着冬天,因为爸爸会给我们做冰激凌。他把牛奶和奶油的的杯子放到外面。在天然的“冰箱”里去冷冻。隔一会儿就去搅和一下。不让牛奶冻得太硬。用不了多一会儿,一杯美味的冰激凌就做成了。 新年联欢会– 一到新年学校里开新年联欢会的时候。爸爸总是要去各个班级走走。他总是带着我。小的时候我很喜欢跟他去,因为有很多好吃的。到了后来就不是很喜欢了。因为有一次去的时候听到两个女同学在悄悄地议论爸爸 “xxx老师的眼睛好漂亮啊。。。”。我不喜欢别人议论我的爸爸,那是我的爸爸。当时就是这么想的。那一年我十二岁。 雪地里的“狼嚎”- 一直到工作以后,和爸爸一起上街的时候,我都是挽着他的胳膊。每次出门能走路就不坐车。我们总是边走边谈边笑,那个时候他成了个地地道道的“老顽童”没有一点儿的教授的影子。有一次回家的路上下起了大雪。我们故意在一片小树林里穿行。天已经黑了,我心里有点儿害怕。没想到他突然学起狼叫。我这只小狼也毫不犹豫地叫起来。结果两个人都笑得坐在雪地里。 万能的爸爸- 在我的心里,爸爸是万能的,他会刻图章,能做家具,可以写书,还会修笔,修手表,会针灸,也会做饭。。。不论有什么问题,他那儿都有答案, 有一年他来看我,带了一个豆浆机给我。因为国内的插销在美国用不上,他就给我做了一个。到现在我还留着。 年迈的爸爸 -爸爸来美国很多很多次,从前是他年轻时来进修,学习,开会,讲学,到了后来就是来探亲旅游。他去过的地方很多。每次来美国都是要去不同的地方玩玩。第一次来看我的时候,还坚持要坐一次灰狗巴士,因为他从前在美国的时候没有机会坐。他知道我来美国后曾坐灰狗巴士去别的城市打工。他也想去体验,对他来讲那是一种刺激。他喜欢探险,当年被下放的长白山区,他经常一个人带了一把镰刀和一张饼和一个指南针就到深山里去“找宝”,一去就是一整天,每次他回家晚了的时候我都很害怕,生怕他遇到了野兽或者是走丢了找不回来。可他每次都是兴冲冲地满载而归。有现在很流行的blueberry, raspberry,野山梨,野葡萄,还有一种当地称为“袁枣”的很像猕猴桃的果子,核桃,榛子,有时还有在河里摸到的当地称为“蝲蛄”的小龙虾,他还一个人在雨天的晚上去抓蛤蟆。。。在我的心里他一直是个不怕天不怕地的人,好像没有什么地方不敢去闯的。可是他最后一次来美国看我的时候,我给他安排了去墨西哥边境的旅游。因为我工作脱不开身,就安排他参加一个团。送他去的时候,他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肯放,悄悄的告诉我,“爸爸现在老了,动作不灵活了,眼睛花了,心理上有点儿紧张。。。”。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爸爸老了。 对爸爸的回忆就像是大海一样无边无尽, 点点父爱在心头。在父亲节到来之际,仅以我的回忆来表达我对他的无尽的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