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秦岭“被擒”记(上)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李秦岭一到妻子楚楚面前就成了“大玩具熊”;人家伶牙俐齿、没头没脑地训他,这“柱子”只知道憨笑,乖得不得了。如果楚楚一下发了无名火,不想和他说话;这位,慌啦,在家里赶紧找活干,一边忙活一边偷偷地窥视楚楚,找机会“认错”。李秦岭的“怕老婆”在哥们儿中是有了名的。不过大家只是觉得有意思。楚楚和李秦岭谈朋友时是北京医科大学的学生。李秦岭从“上山下乡”的农场回北京后,连个正经工作都找不到,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不断地找活儿干,连地摊儿都练过;后来在个什么“贸易公司”里混,干力气活儿。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说来绝对是上帝的安排,李秦岭英雄救美。简单地讲就是楚楚一个人黑灯瞎火地在城南溜达,结果被一图谋不轨的歹徒抢劫。她当时也没什么东西,那歹徒就企图强奸。就在这时李秦岭出现了。 瞎编的吧?李秦岭“埋伏”着,瞄着那歹徒正要得手,他从天而降,是吗?就算是这样,楚楚为什么大半夜的跑到没人不安全的地方瞎溜达,找倒楣呀?您说的楚楚脑子不太正常吧?嘿嘿,李秦岭确实是“埋伏”在歹徒企图强奸楚楚的地方,而楚楚当时也确实精神恍惚。 先说楚楚为什么大半夜从学校宿舍出来瞎溜达吧。她1978年从武汉考到北京上大学的,当时二十一岁,之前农村“插队”了两年。她家是市委的干部,她抽调回城后托门子找到不错的工作,在个国营厂子里坐办公室。这样她有的是时间复习功课,一年后就考上大学。 她在武汉时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两家世交,过去都是军队转业的,楚楚很早就和那男孩儿确定了“关系”。不过那男孩儿大楚楚三岁,参军复员后没考上大学,但工作还不错,是铁路局的。如果楚楚不上北京的大学,他们也许过几年就顺理成章地结婚,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楚楚这一上大学,那就得等五年了。那男孩在楚楚考上大学后就“不放心”起来,其实他俩已发生过性关系。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越发地不放心。在1980年代,女孩子和男友发生性关系后基本就别想吹啦。人们当时还是很传统的,你不能把男人们那会儿的处女情结看成很可笑的事情。女孩子们如果婚前与男友发生性关系,不是处女了,再想分手也是不可想象的。那他“不放心”什么呀?或许真有心灵感应,感觉到了楚楚对他渐渐疏远? 楚楚确实是越发看不惯青梅竹马的男友了。她受不了男友将她“视为己有”的劲头;他总是当着朋友和亲属的面暗示他俩“关系已不一般”。放暑假、寒假回武汉后,他俩要是单独在一起时,他就有意无意地引导做爱;同时他总找机会这样做。这让楚楚很烦。感情这种东西很微妙,特别是女人不准备干这种事情时,如果对方有强迫的企图,特别“坏菜”,这会让女人一下子失去性爱的兴趣,这还能感觉到快乐吗? 这是其一;其二,楚楚越发觉得男友“跟不上趟”,无法交流思想。她在想,那时为什么就那么简单地接受了他的爱了呢?真的是自己上学一、两年后变了吗?医学院里女生是很多的;她不是非常漂亮的女孩儿,不会招男生追的。她或许会觉得某个男生很不错;那样的话,其他女生也会有同样的想法,于是那位男孩儿身边早就会有很大胆的女生了。楚楚不上见异思迁的人,可她就是越来越在感情上与青梅竹马的男友无可挽回地疏远。 这次寒假返回北京后,她终于下决心,写信告诉男友“终止”他们的恋爱关系。可想而知,她男友是怎样的“震惊”。他来信一口咬定楚楚在学校里“被骗子勾引了”,让楚楚“别犯傻”,说“人家也就是玩玩,一知道你不是处女,占完你的便宜就会甩了你”。这种带有侮辱性的“劝导”只能适得其反;她立即回信坚决要求断绝恋爱关系,明确告诉自己并没有在学校里和任何人有什么特殊关系;“我知道自己不是处女了,但就是不想再保持恋爱关系,我对你已经没有原来的感情了。如果不相爱怎么过一辈子?我宁愿这辈子不结婚也要断了。我想这也是为你好。”她决绝地写道,并也给父母去信,明了了此事。 楚楚很快收到那男孩儿蛮横的信,说“再闹下去,就把你不是处女的事情让所有人都知道”;还说“我就知道你上了大学后想把我甩了”。如果这封信让她愤怒,那父母的信则让她有口难辩的伤心。父母说她要和林刚(那男孩儿的名字)吹了,“……我们的脸往哪搁?以后还怎么见你林伯伯?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林刚这孩子不好。你不能这么做人!” 精神压力也太大了!但无论如何楚楚也是“好马不吃回头草”的。她想到父母这样不理解她,怎能不伤心呢?这就是她为什么晚饭后走出校园在街上无目的地走,到了很晚了才想起该回学校宿舍了。由于学校在郊区,这天晚上她就遇到了歹人。 现在再说李秦岭为什么也正好“埋伏”在出事地点。他是喝醉了,倒在路边墙根下正睡呢。那天也不是什么逢年过节,普普通通的一天。一个农场的哥们儿结婚,约哥儿几个再聚聚。那哥们儿春节的时候已经办了婚礼了,只是哥儿几个觉得该再单聚聚,好好的喝一顿。李秦岭不认识哥们儿的新家,哥们儿打电话告诉了他地址,中午李秦岭就骑车来了,一看哥儿几个正等着哪,喝吧。这通喝,喝到天黑才散。李秦岭喝高了,晕头胀脑地骑车在马路上“画龙”,一不留神摔在道边,他想“正好睡会儿吧”,靠在墙根立刻睡去。当时黑灯瞎火,来往行人很少,没人看见墙根那儿有个酒鬼躺倒了,就连那劫道的歹徒也没发现。 李秦岭被楚楚的惊叫声惊醒了。他一激灵,“噌”的就在黑暗中坐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上睡了多久,但不远处传来厮打和尖叫的声音听得真切。他想都没想,跳起来奔上前去。到眼前一看就明白了,歹徒正压在一个女性身上死命地殴打呢;他一边打一边撕扯衣服。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李秦岭上去飞起一脚踢向那歹徒的脑袋,当时就把那家伙踢得傻了似的。忽然那歹徒从身上抽出把寒光闪闪的刀子,没等他动手,李秦岭又是飞起一脚,踢中那家伙的胳膊,刀子一闪掉进黑暗里。他跟着又猛踢,和武松醉打蒋门神差不多。那家伙被又快又猛的几脚踢躺下了,李秦岭上去拎起来歹徒暴打。那家伙还真扛揍,死命地挣脱迅速地消失在夜幕中。李秦岭疯狂地追了几步,因为醉眼惺忪,竟不知道那家伙三绕两绕怎么就不见了。他气喘吁吁地回来,扶起自己的自行车走到楚楚那儿。“怎么回事呀?” 楚楚惊魂未定,只是不断地说“谢谢你,谢谢你”,浑身哆嗦着。李秦岭一看,楚楚没受什么很严重的伤,但脸被打肿了,衣服被扯破了;幸亏是冬天,没弄得衣不遮体。可楚楚就是一个劲地哆嗦。李秦岭立即把自己的短大衣脱下来。“穿上吧。”看眼前的姑娘不动就披在她身上。“这大衣,哎哟,有点脏。”是啊,上面有些呕吐物。“你是哪儿的?我好送你回家。” 楚楚渐渐镇静下来,说明自己是附近医科大学的学生。“没几步路。我骑车带你一段。”李秦岭说着就跨上自行车慢慢骑等这女生。楚楚赶紧穿好那短大衣坐了上来。他虽然酒还没醒透,骑车还可以。到校门口要进去时,楚楚才想起问李秦岭的名字。李秦岭一蹬车就走了,理都没理。他迅速地消失在夜幕里。他怎么忘记了把短大衣要回来。嘿嘿,要不怎么说“酒还没醒透”。 英雄救美。可如果李秦岭不来要他的短大衣呢?楚楚哪儿找她的“英雄”?李秦岭第二天早上醒来才想起他的短大衣,但他不打算要了。赶上救人家是应该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这要是到那医科大学去找自己的短大衣,也不知道那女生在哪个宿舍呀?张扬得满校园都知道他来找短大衣?这就不是李秦岭啦。得,反正那短大衣也挺脏的了,不要了。 楚楚也在抱怨自己为什么那天晚上昏头昏脑的让救她的人就这么走了。她以为到时候拿小伙子会来找短大衣。然而好几天过去也没人来。同宿舍的女孩儿们当天夜里见楚楚肿着脸回来都大吃一惊,但楚楚让她们别声张,真的感觉很难堪。 怎么办?先洗洗这短大衣吧。楚楚这一洗就发现了里面口袋里有一便条,上面有个详细的地址。哈,有办法了。其实那地址是李秦岭哥们儿家的。李秦岭在电话中抄下了这地址,放在短大衣口袋里的。 那是个星期六的下午,楚楚拿着洗干净的短大衣,按照那地址找上门来。敲门一见看门的,不是那天晚上救她的人,一愣,脱口而出“不是你”。 这是李秦岭的刚结婚的哥们儿,一笑,“不是我是谁?” “那天晚上不是你。不是你……” “您这么讲话还好。要是说‘那天晚上就是你’,这让我爱人听了就会起疑心的。好吗,我们刚结婚,您上来就说‘那天晚上就是你’。我这不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您到底找谁呀?不是我就到别的地方找呗。” “可我这里有地址。”说着楚楚把地址给李秦岭的哥们儿看。 那小子一见这纸条和短大衣当时就笑了,“这不是李秦岭的吗?怎么到你手里了。” 很快李秦岭的哥们儿弄清楚了情况,又哈哈的笑。“柱子这小子英雄救美呀。可我前两天还和他见面呢,这家伙什么也没讲呀?这主儿就这德性;人好,可就是不近人情。我说您就把这短大衣交给我吧,我保证交给他。嚯,洗得还真干净。我替他向你道谢。” “我想当面向他道谢。他叫什么,李秦岭?三个字怎么写?” “当面道谢?也对。人家这是救命呀。”李秦岭的哥们儿看了楚楚一眼,又笑。“李秦岭可是我最好的哥们儿,人特好。不过你要是去道谢,恐怕会觉不出他人有那么好,说不定还被他的阴阳怪气给气喽。” “怎么会呢?” “我这不是给您打‘预防针’嘛。在农场时女青年总骂他。其实错怪了他。他就是嘴损。总好打架。可从来不欺负老实人啊。他的毛病就是不会哄女孩子。到现在也没个对象。本来工作就不好,嘴又不甜,见面就把人家吓跑了。” “你们都曾是‘知青’?我也是,在武汉郊区插队两年呢。” “两年也算下乡?李秦岭在‘北大荒’待了九年多呢。我还待了八年呢。”李秦岭的哥们儿又端详了楚楚一下。“哎……” “‘哎’什么?” “没什么。我这就给你写个地址。好好谢谢他吧。柱子是少有的好人哪。” 下面是楚楚到李秦岭家后,两个人的对话。李秦岭住在东城区的一片胡同里。那是个大杂院,离秦岭家住在两间东房里。李秦岭正在家待着呢。他家简单,父母是中学教师,但父亲过世得早,现在母亲已退休。他还有个妹妹在外地上大学。 “哟,您怎么找到我们家来了?”李秦岭一眼就认出楚楚。 “李秦岭,太谢谢你了。那天晚上就这你走了。幸亏衣服里有这张纸条。是你哥们家的。对了,我这人就是有些糊涂,你哥们叫什么呀?” “噢,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我衣服兜里有‘火烧’家地址。所以你后来能找到这儿来。” “你哥们叫‘火烧’?” “就是烧饼的意思。他叫周绍斌。所以外号就是‘火烧’。嘿嘿,您看咱们这是聊什么呢?你…你后来没事儿吧?” “当然没事的了。我真要好好感谢你。” “您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嘛?” “你可真厉害!” “打架咱能含糊吗?揍个臭流氓是件很过瘾的事儿。” “他还有刀子呢。我看见你一脚就把刀子踢飞了。会武术吧?喝了那么多酒还把那个坏人打成那样。” “我就是越喝酒就越厉害。我那短大衣上吐得够脏的。你看看,洗得多干净。咱俩这是‘不该该’了。武术?不会。人要什么都不怕,比会武术都厉害。” “什么是‘不该该’?” “就是谁也不欠谁的了。我帮你揍了那臭流氓,您给我洗了大衣。” “不是的,什么‘不该该’……我…我叫楚楚。” “我知道你名字干嘛?这事儿已经了了。以后你上你的学,我干我的活儿。刚才不是说了嘛,我能揍个臭流氓我挺高兴。” “秦岭,你在门口和谁说话哪?有事情几句话说不完,就让人家进屋说。怎么堵在门口呀?”里屋李秦岭的母亲发话了。 楚楚看着李秦岭,她还真想进屋。没想到李秦岭接过大衣往屋里床上一扔,推着楚楚就往院子里走。“您还是别进屋。这事情我妈不知道,她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担心呢。我每次打架让妈知道了,她都要犯病。老太太心脏有点儿不好。不能让她吓着。走,我送送您吧。”出了院门李秦岭又道:“别再说什么感激的话啦。再多说几句我就起鸡皮疙瘩啦。您人好好的我也高兴。好吧,再见吧。” “能不能再送我两步?”楚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现在刚刚天黑,街上人多着哪,挺安全。您早点儿回学校。” “我想请你吃顿饭,行吗?” “揍臭流氓是我的本分,可不是为了吃顿好吃的。” “那我一定要请呢?” “别。我不愿意。” “李秦岭,我叫楚楚。交个朋友?” 李秦岭愣了愣,又一笑,“好吧。我还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女孩子呢。” “我喜欢你!” “啊?你…再好好想想,我是个粗人。” “喜欢你都不成吗?” “别马上就这么说,实际上,实际上…我到时候就会惹你生气。” “你不喜欢女孩子?” …… “喜欢是吧?我不漂亮?” “你说的越来越没边儿了……” “被我吓着啦?” “是。”李秦岭还挺拿得住自己,坏笑了一下,同时,再次上下打量边上这个女孩儿。嗯,南方口音,五官端正,短头发;特点是眼睛很细很长,眉毛也是;肤色有点黑,显得有点儿壮实。中等身材,胸部鼓鼓的,臀部也有点儿翘。“唰”,他居然脸红了。楚楚立刻看出来了,不由地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