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 ,性何善?(上) 特有理 2012-7-13 小燕是我幼年时最好的朋友。由于我们两家的大人都在同一个单位工作,住的又是邻居,我俩恰好还是同岁,摸泥之交使我们经常形影不离。那时正值文革兴起,大人们早出晚归地抓革命,我们就迈着蹒跚的步伐出双入对,走南闯北地一起玩耍、一起闯祸。刚过两岁半的时候,我们又一起被送到了大人单位的幼儿园。由于有小燕子做伴,我去幼儿园一点也没有感到别扭。 那时在幼儿园一住就是六天,除了吃喝玩乐,令人印象最深的事情就是要学背毛主席语录,学写毛主席万岁和共产党万岁。虽然觉得这种事最枯燥,但当发现能背会写时老师的高兴、家长的自豪,就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做的事情。每周一来到幼儿园,老师点完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有谁忘带了“红宝书”。惩罚是严厉的,罚站是基本的,不让你哭上半天绝不算完。经过高强度的训练,不到半年我们已经能接着大人的上句长篇大段地背诵毛主席诗词。到了幼儿园中班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背诵《老三篇》全文了。我随父母串门时,无论到哪里,只要背一段《老三篇》里的文字,都会得到大人们称赞,有时还能得到几块糖的奖赏。 班里的小朋友们虽然年幼,但在与生俱来的红色教育下,已经清楚地知道忠于毛主席是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听毛主席的话、做让毛主席高兴的事是最光荣的。时值文革进入高潮,好像大串联刚刚开始,我们已经由老师带着早请示晚汇报了。记得那时毛主席时不时就有“最高指示”横空出世,经常由电台、电视台在晚间向全国人民播出。每次发表前,我们幼儿园就会接到通知,于是老师们就在晚饭后带着中班以上的小朋友在那台时好时坏的电视机前排排坐好,有时一等就是一、两个小时。等播音员念完“最高指示”,还要看庆祝游行的实况,那敲锣打鼓的热闹场面算是给我们这些眼皮都快抬不起来的幼儿们一点安慰。 我们那时受到的红色教育可谓丰富多彩,老师们在忠于毛主席的教育上也格外卖力。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无非也是希望通过孩子的表现来为自己的政治立场加分。上中班后,我们每周都要汇报在家时做了哪些忠于毛主席的事。一般人无非说自己又给家里的毛主席像掸了灰、擦了土,坐共公汽车给老大爷、老大娘让了座,捡了个螺丝帽交给了工人叔叔,捡了一分钱交给了警察叔叔。。。。让我忍俊不住的,是有的小朋友说扶老奶奶过了马路,听到这我就往往笑出声来。心想:是你扶老奶奶过马路,还是老奶奶领你过马路呢?你那小手真要扶老奶奶,还不一下就扶到老奶奶的屁股上了吗?还有就是每星期都捡到钱,而且不断加码,从一分钱、两分钱、五分钱,一路涨到了两毛。最后连老师都听烦了,开始有针对性地教育大家对毛主席要诚实。 除了爱的教育,恨的教育也相辅相成地同步进行,当时的口号叫做“爱憎分明”。那时幼儿园经常请那些到大人单位“忆苦思甜”的“专业户”们为我们这些幼童添仇加恨。每次“忆苦思甜”时,都要先合唱《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那首歌进入气氛,作报告的人再用低沉、痛苦、略带颤抖的声音开始诉苦。等进入高潮,开始都是老师带头抽泣,然后女孩子们便跟着酣畅淋漓地大哭一顿。后来听得多了,不用老师带,女孩子们也可以主动进入状况了。可以想象,十几、二十几个女娃们齐声嚎啕,那场面是何等的震撼!如果自己亲临现场倒不觉得什么,毕竟多少会被当时的气氛感染。但有时当别的班正受“忆苦思甜”的教育,我们在院里玩耍时,猛然听到从房间里传出震耳的痛哭声就会觉得非常滑稽。慢慢地,当我们班被“忆苦思甜”时,我就开始想象外边的小朋友们会如何感受。因此,当女孩子们大哭时,我反而忍不住笑将起来。当时我们班的老师是一位刚毕业的小姑娘,梳着两根长长的大辫子,人长得即端庄又和善,对我也挺好。见到我的行为,总是单独告诫我绝不能在这种场合笑。我虽有心要改,就是一到现场就控制不住。后来老师便向我的父亲反映,我挨了几顿打后还是没改善,父亲只好无奈地跟老师说我可能神经上有些发育不好,加上老师也并非真想追究,这事也就搪塞了过去。不过,经过积年累月的教育,我们这帮四、五岁的小孩已经非常恐怖地意识到“反革命”的悲惨下场。当时骂人最重的话就是:“你是小反革命” !在幼儿园,有一次经历更让我终生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