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n-kai,你刚才你去健身了?” 我们礼节性地拥抱了一下,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他问我. 他怎么知道的?猜的吧?如果让他知道我真的去健身了,他会认为我把上周我们去听爵士音乐的时候他开玩笑说起的健身的事很当作一回事似的,就马上说没有。 “你用的洗发水是什么牌子的?挺好闻的。”他凑过来闻了闻我的头发,我一时想不出来是什么牌子,汪倩雯不喜欢卫生间里的东西太多,所以我们是合用洗漱用品的,都是她去买的东西,我只顾付一半的钱。 “记不得了,是我的室友买的,我等会儿上去看看再告诉你。”我说。 “不了,顺便说一下而已.”他笑了,嘴角拉成一个很美的弧度。 “Daniel,你不是要我帮你整理出差费用的吗?” 我转变了话题问他,这是我的职业病,总是要把重要的事先做好后再去考虑其它的事。 “叫我Dan 或者Danny。”他纠正我说。 Dan 和 Danny 都是Daniel的简称,也就是比较亲热的叫法,一般是家里人或者比较亲近的朋友称呼的,我的心里美滋滋的。 “那就叫Danny吧。”我说,他又笑了,很生动的样子。 他从包里拿出来两听可乐,递给我一听,我从健身房回来后忙着洗澡,连水都没有喝,就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随后他又在包里翻开了,拿出来两个信封,很自豪地对我说道: “你看,我把两次不同的出差收据区别开来了,放在两个不同的信封里。” 我昏倒,为这个他还沾沾自喜?我打开信封粗略地扫描了一遍,他们公司的出差费用表其实很简单,但是对他们这些具有天马行空般的思维的设计师来说,并不是很容易。表格的最上面有CashReceived(收到的现金),Expenses(费用)和CashReturned (现金交回)。我问他这个懂吗,他点点头,然后又说道: “第一行减去第二行应该是第三行,但是我每次剩下的现金不是那个第三行上的数字,大多数时侯少,有时候也多,他们给的钱都在这个信封里,我不把它们与我的皮夹子混合起来的。” 一股气体从我的胃里冲了出来,我无法控制地打了个饱嗝,都是那要死的可乐,刚才喝得太快了,我赶紧捂着嘴,连对他说了几个“对不起”,他在一边乐了,嘻嘻地笑,轻声地嘟哝了一句“没有像你这样喝得快的”。 我做了个鬼脸,重新回到表格上,接着看下去,下面按时间分成两个表,一个是CashExpense(现金费用),一个是OnAccount and Credit Card (记账和信用卡)。 “你明白这两个明细表的意思吗?” 我问他。 “明白,明白。”他点头。 那都明白了,怎么还不会做呢?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出错,于是让他自己做。他随手翻出一张收据,是回来的出租车收据,就在信用卡那里写上。我建议他从早上出门开始写起,这样思路比较清楚,不会漏了什么。他看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到最后都是一样的。跟我顶嘴,要是他是小炜的话,我早就一个巴掌拍到他的头上去了。 去的出租车是记账的,多伦多机场的早餐是信用卡付的,在纽约的两次出租车是用现金付的,中饭和晚饭也是现金付的,搞了半天现金就4张单子。他拿出一个计算器把4张现金付款的单子加了起来,写下答案US$158.25,比当初会计部给的150美元还多出8.25美元。我问他是否把自己的钱垫进去了,他说不可能的,说着说着还从信封里倒出一张5美元的纸币和几个硬币,他愣在那里。 我提醒他再仔细看看那4张单子里有没有一张是用信用卡付的,他看也没有看就说这是不可能的,在美国他们都是用现金的。我将信将疑地查看了一下,果然,那张在机场的晚餐收据上有信用卡的最后几位数。我拎着它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他突然间眉开眼笑。 “哦,我想起来了,我给了那个出租车司机额外10美元,因为他把我遗忘在车上的图纸夹送了回来,然后我就没有现金吃晚饭了,用的是信用卡。”他兴奋地说道。 接着他把晚饭的23美元从现金中减去,加在信用卡一览里,再用计算器算了一下,然后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那我应该多下来15.75美元,可我只有5.60美元。” “你有没有把多给出租车司机的10美元加进去?”我知道他忘了,就是没有提醒他,想看看他出丑的样子,他恍然大悟,埋头去加上那10美元,写着写着,突然间抬起头来,注视着我。 “你是故意的,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忘了加上那10美元。”他装作生气地询问道,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跳起来掐我的脖子,我觉得很不自在,就躲开了。 第二个信封里装的是去洛杉矶出差两天的费用,比较复杂,他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我. “我是来请你帮忙的,你却是让我自己做,那还叫帮忙吗?你看,如果我自己做,你看着的话,也浪费你的时间,是不是?Wen-Kai,你帮我做吧,Please。” 看了看表,都10 点半了,阅览室11点关门,要是让他自己做的话,恐怕要做到天亮,我就帮他做了,因为时间隔得很久,他已经记不大清楚了,我就只好按着他有的收据做下来,到最后有二十多美元的误差, 就把它们分摊到小费上了。 末了,我告诫他,如果是一两天的出差,回来马上就做完它;如果是三天以上的,在出差途中就顺手填上。他在一边“嗯,嗯”着,一边理着包,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最后来了一句:“有你呢,我不着急。” 我送他去地下室的停车场,突然间我的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走廊里很安静,他当然听到了,我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尽出洋相! “是不是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他提议道。 “不是很饿,再说太晚了,吃多了会睡不着的。”我想我刚辛辛苦苦地健完身,这么晚了再吃一顿,岂不是白干了? “我知道现在什么样的食物最适合你,走吧,Ishow you (我带你去).”他突然间兴奋了起来。 我要上去拿钱包,他圈起我的肩膀,连推带拉地把我弄进了他的车,是宝马X5,我最喜欢的车型。车一启动,悠扬的爵士音乐就飘扬而出。 我们沿着央街往南开,接近SheppardAvenue的时候,他在Loblaw’s(超市名称)停了下来。 “今晚上吃一块就行了。” 我们沿着几排货柜走了几圈,他拿了一盒Vector的energybar (一种能量补充食品)对我说,这个时候,我肯定他已经知道了我今晚上去了健身房,我们相视一笑。 他送我到楼下,像上次那样拥抱告别,隔着厚厚的大衣,我还是能感觉到他起伏的胸膛。 “我下周五去渥太华过圣诞节,过完新年后再回来。” 他在我的耳边轻声地说道。 “那祝你圣诞节快乐,新年快乐。”我有点淡淡的忧伤,那是三个星期啊。 “也祝你圣诞节和新年快乐。”他说,我感觉到他在我后背上的双手用了点力,我一下子觉得没有什么话可以再说,除了说再见,但是又不想第一个说出来。 “注意了,别拉伤了肌肉,要循序渐进。”说这话的时候,他的侧脸贴上了我的侧脸,他的胡子有点儿扎脸,我心头一怔,像触电般的,刚好有一部车进来,车头的光移了过来,我松开了搂着他后背的手。他上了车,从我的身边过去的时候,给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上楼的时候,我在电梯的镜子里看到了我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健身后的红晕,还是刚才拥抱后的害羞。 进门的时候,汪倩雯从她的房间里出来,睡意惺忪的样子 。 “你弟弟打了两个电话给你,还有,你的手机也不断地在响。” 我说了声谢谢,去自己的房间里查看手机,是小炜,他说过周末要打电话给我的,我一边拨通了小炜的电话,一边吃着Danny买的Energy Ba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