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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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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八)
   

        路(八)

 

       (八)这一把火……

 

  韩礼林又升了,周富裕也又升了。韩礼林升为平顶山农场第二副主任;周富裕成了分场的“第二把手”;这都是因为“两改”。

  九月底,韩礼林在全场“两改”工作会议上的“狠抓知识青年思想教育工作,‘两改’更上一层楼,使平顶山农场成为反修、防修的前哨阵地”的报告一拿出来,立刻得到“以陈震山为首的平顶山农场革委会领导班子的高度重视”。陈震山随即把这份报告递到农垦分局党委,反应是迅速又强烈。分局革委会立刻给省里呈上“关于平顶山农场进一步‘两改’,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可靠接班人的总结报告”。省里的批示是“此件甚好,已呈中央有关部门。望再接再厉。”陈震山跟着升为分局第三副主任。

  韩礼林懂得什么是一鼓作气,马上提出“两改”更上一层楼的具体措施。首先是把“两改”提到反修防修,巩固无产阶级专政,保卫和发展毛主席提出的上山下乡革命路线的高度来认识。“两改”前一阶段工作已经取得知识青年建设边疆,保卫边疆的重大胜利。下一步是深化“两改”,进一步拿出实质性的成果来。

  最重要的是树典型,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总场和周富裕所在的六分场被确定为深化“两改”的点儿。“……我们要显示我场知识青年的革命精神风貌,逐步做到青年宿舍单人床化,这是深化‘两改’的突破口!”韩礼林在全场“进一步深化‘两改’工作的动员大会”上讲话。他有力地挥拳,目光炯炯。

  马上,周富裕在分场雷打不动的政治学习会上布置“战斗”任务。“……青年宿舍要做到两条线。毛巾晾起来一条线;被子要叠得有棱有角,一条线,要体现军事化。青年宿舍看起来要象军营一样!充份体现‘团结、紧张、严肃、活泼’。鞋子要放整齐,脏衣服要收好,脸盆一定要放在自己的床下……”

  青年们对周富裕的慷慨激昂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在心里“他妈的”了一下。

  “为了体现整齐划一,分场决定,住集体宿舍的青年每人买一条颜色一样的床单、被单。由分场统一买。为了‘两改’必须这样做!”周富裕的“深化”措施一提出,台下一片“嗡嗡嗡”。“安静!有什么好议论的?‘两改’工作是当前一切工作之首。”他顿了顿,“住集体宿舍的男青年的被褥必须拆洗一遍。洗好后再由女青年负责钉上。共青团员带头。”听到女青年普遍不满的声音,他一声断喝:“有些人总这么自私!斤斤计较!怎么认识不到‘两改’工作的重要性?觉悟太低!明天所有青年在家拆洗被褥,算出工。”

  第二天,宿舍的人们都拆洗被褥。水房的热水很快被挑光后,牛魔不干了。“我韩基正也得拆洗被褥,不能一个人干两份活。”他找到周富裕,“推荐”松晓青代替他。“松晓青不住集体宿舍,用不着拆洗被褥,他该来烧水。”

  没有比这更合情合理的了。周富裕立刻叫松晓青来烧水。这一天下来,松晓青一个人从井里打上好几百桶水。虽然井很浅,只有五米深,到了下午也是精疲力竭,绒衣都汗透。眼见着没人来挑热水,他刚想回猪舍小屋,韩基正又来传达“命令”。

  “周(富裕)主任让你给大田连男青年宿舍烧火龙。豆秸都拉到宿舍房后了。”

  “为什么?原来烧火龙的人呢?”松晓青软绵绵地问。

  “人家今天拆洗被褥,算出工。周主任说让你先烧一下,然后他再安排人来烧。他说火龙要烧得热一些,不让晾在宿舍里的被单、褥单干得太慢,被子钉不上要影响‘两改’。”

  话很在理,可松晓青实在太累。“换个人行吗?我干了一天了。”

  “我不管这事,有意见找周主任提去。”韩基正手指着松晓青说。“团干部已经义务劳动把火龙灶眼里的灰都清乾净了。你就烧一会火龙。你可别让周主任说你斤斤计较,抓你个典型。今晚义务劳动烧火龙的有好几个呢,你怎么就干不了?”

  也是。可韩基正一口一个周主任也太让人起鸡皮疙瘩。松晓青不再说什么,拖着步子来到大田连男宿舍后面。他用四齿叉子挑了一些豆秸扔到灶坑里,然后跳下去再用四齿叉子把豆秸推进灶眼点上火。烧火灶间的墙那边就是宿舍走廊,松晓青能听到大田连的青年们出出进进、打打闹闹。现在大家心情都不错,懒洋洋地洗了一天被、褥单还算出工,一天工钱轻松到手。松晓青心绪不佳,面对着灶眼里“劈劈啪啪”作响的燃烧的豆秸发呆。他不想让辛义他们知道他在这儿烧火,那帮家伙今天没下地干活,憋了一天的劲没处使,巴不得拿他开开心。

  待灶眼里的火烧得差不多,松晓青用铁板把灶眼挡住,爬上灶坑再挑豆秸扔到灶坑里来,跟着再来到灶坑里,打开铁板用四齿叉子把豆秸往灶眼里塞。他干得小心翼翼,生怕出什么差错,着了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可一下子出现了小小的意外!他不能迅速地将灶坑里的豆秸塞到灶眼里。很多豆秸卡在灶眼外边怎么也捅不进去。大概是他摇了一天的水太累,要不就是灶坑的地方太狭小,即刻火便“劈劈啪啪”地烧了出来。

  松晓青慌张起来!其实他只要卯足了劲,奋力将卡在灶口的已烧起来的豆秸捅进灶口,一切将化险为夷。哎,这简直不能说是个意外,这种现象很常见。可松晓青采取了最错误的作法,举起四齿叉子乱打!火星四溅!马上,他身后的一大堆豆秸也烧起来。

  他应该大声呼救!扯破嗓子地大叫,走廊里进进出出的小伙子们马上就能听到,立刻就会端着几盆水冲出宿舍,绕到房后的灶间把刚刚燃起的火浇灭。但松晓青竟然没有。他被一股浓烟呛得猛咳起来,眼睛也看不清,下意识地爬上灶坑想逃,可回头一看燃烧在灶坑里的豆秸和浓烟,又跳了回去!又是踩,又是滚,用奋不顾身来形容此刻的松晓青一点儿都不为之过。他为什么不杀猪般地大叫?

  就在松晓青愚蠢地奋力扑救之时,韩基正到大田连男宿舍传达周富裕“义务劳动”的命令。他一跨入走廊,第一眼就看见隔着灶间的墙上的玻璃窗透过火光!由于窗子太高,他看不见那边疯汉般的松晓青,只看见浓烟和火!大惊失色的韩基正以为烧火的灶间没人,他冲进宿舍大叫:“怎么搞的?!怎么搞的?”顺手拿起一个脸盆在脏水缸里舀了盆水冲了出去!那灶间的窗户为什么那么高?!牛魔跳起来用盆去砸玻璃,半盆脏水随着脸盆、碎玻璃都扣在牛魔头上,他跌坐在地上。

  宿舍里的人们一点儿也没察觉到灶间里的事情,猛一见牛魔的举动都吃惊,但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一齐绰起脸盆在脏水缸里舀了水往外冲,想不到牛魔又连滚带爬地进门,与往外冲的人撞在一起!都摔倒卡在门口。后面的不顾一切地冲出,把一盆盆脏水往打碎的玻璃上泼!不知谁又发一声喊:“快到后面去!”这才跟斗趔趄地端着水绕到宿舍房后,朝灶间里猛泼。

  几盆水下去火变成更浓的烟,灶坑里爬出浑身是水,到处冒烟的松晓青!

  “疯啦?上次没着火,你使劲敲钟,大夜里吓得人们都要尿裤子。今天你到一声不吭。哑巴啦?傻得不轻!”

  “怎么回事?想烧死我们是吧?恶毒!”

  “操性!为什么往火里跳?想烤臊猪?”人们纷纷责怪松晓青。

  你在看松晓青,身上到处黏着黑灰,脸上也是一块块黑,头发烧焦,眉毛、眼睫毛,甚至那几根黄胡子也卷了,象……象一只烧焦的麻雀。他没有受伤,但吓得不轻,瞪着眼睛,不断地擦着眼镜,结结巴巴。“我…我…我…”

  “我什么你?我…我…我…。”辛义学着松晓青的声音,随即又学着京剧“智取威虎山”英雄杨子荣的台词,“我说三爷!布置军事演习怎么也不告诉一声?”

  松晓青见大夥并没有十分怪他,忽然神经质地一笑,学着“智取威虎山”中土匪头子座山雕的口气,“哈哈!这是我布置的军事演习。”人们都上去掐松晓青的肥肉,让他倒在地上“吱吱”叫。

  大家散去,松晓青继续烧他的火龙。过了一会儿,他在灶坑里无意抬头望了望。不对劲!顶棚上有个小洞,有烟从这小洞冒出!偶尔还有几个火星落下。头“嗡”的一下!他大叫起来。“啊--!真的着(火)啦!这回是真的!”松晓青一边喊,一边冲进宿舍。“真的!不是军事演习。真的着了!”

  人们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随松晓青绕的灶间一看,确实!顶棚上的那个小洞正往外冒着越来越浓的烟,火星不断地往下落。有人试着把水直接泼向那个只有指甲盖大的小洞。不成功!水根本泼不进去。可以断定,刚才松晓青“军事演习”的火蹿入顶棚,引燃了顶棚上半尺厚的防寒用干锯末。燃烧的锯末不动声色地着着暗火,阴险地蔓延着,悄悄扩大著燃烧的面积。到了一定的时候就“腾”地一声,变成不可救药的大火。

  小伙子们有点儿慌神,一个个又奔回宿舍,搬出两个单人床摞在走廊里,人顺着临时“梯子”爬到天窗边上,想把水泼向着火的地方。然而顶棚和房顶之间的黑洞洞的空间里充满着浓烟!顶棚的天窗又太小,一个人钻进去都很费劲。站在最上边的人胡乱泼了几盆水,根本泼不到地方,一个用力过猛,就掉了下来。下边的人正急得跺脚,上面那个人就掉在他们头上,人们便接二连三地地摔倒在走廊里。

    “不行啦,不行啦!”人们一下子丧失了信心。“快去敲钟,敲火警钟!” 

  松晓青脑子已完全成了一片空白。他端个脸盆机械地跑出宿舍,任凭盆里的水撒在身上。“着火啦!大田连男青年宿舍着火啦!着火啦!”

  钟声引来四面八方的人们。好几个梯子架在房上,小伙子们没头没脑地往上爬。水从各个水井挑来,顺着站在梯子上的人们往上传递。房上的人们把房瓦一骨脑地扔下来,用二齿钩子在房上刨了一个又一个的洞。每刨个洞就有浓烟冒出,于是一桶桶水就浇下去,但根本没浇到真正着火的地方。更多的人插不上手,站在不远的空场上,黑压压的一大片,吵嚷着胡乱出着主意。

  周富裕和另外几个分场主任也先后赶到,开始指挥“灭火战斗”。有的主张立刻组织人拆房,把一栋宿舍从中间拆开。这也就是说得放弃一半宿舍任凭大火将其烧毁。有的吆喝着,让房下的人们赶快把宿舍中的东西都搬出来,免得一会儿火真的着起来想搬也来不及。周富裕又蹦又跳,让房上的人们不要把房瓦都扔下来。“瓦都摔坏啦,瓦都摔坏啦!”他喊着喊着,忽然蹲在地上大哭。

  松晓青也顺着刚刚拿来的梯子上了房。刚来到房上,他就身子一歪失去平衡,横着跨了一大步,一头栽进房上一个刚扒开的洞里,落到顶棚上。当他丧魂落魄地在充满浓烟的顶棚上站起来,从破洞探出头时,一人又把一桶水盲目地倒向这里,松晓青透心凉。站在房上不知所措的辛义见状心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扑过去迅速地把晕头涨脑揪上来,并顺势从这个破洞跳下去。他站在浓烟滚滚的顶棚上,双手伸到洞外大喊:“给我一桶水!”接到一桶水后,辛义便在顶棚的锯末上匍匐前进,双手不断地移动着水桶爬了进去。顶棚和房顶之间充满着浓烟,但烟往高处走,顶棚上边一、两尺的地方烟并不多。由于房顶刨开几个洞,甚至还能辨认棚内的景象。

  危险!如果此刻顶棚内的暗火一下子变成明火,辛义再想从烈火中逃脱就十分困难。可现在是灭火的最后机会!辛义镇静了一下自己,他的心都要跳出来,身上直抖!他还是一步步地挪动着水桶往里爬。

  看到了!在灶间上方位置的顶棚,有宽两、三米,长六、七米的的锯末正燃着暗火。有的地方已经烧透,呈现出暗红色。这片暗火正肆虐地向外喷着黄白色的浓烟。靠近几道房架子的地方,木头都快烤成炭,就差一根火柴。

  辛义猛地跪起来,“我操你妈血逼!”一桶水准准地泼过去。“嘶嘶”声,水蒸气包围着他,一股热浪顶得他不由自主地先后摔倒。但他的心里已经开始欢呼。赢了!赢了!!在烟雾中的辛义什么也看不见,桶也摸不着,他迅速地往外爬,去要第二桶水。

  在辛义跳下洞的时候,站在另一个洞边上的林野立刻明白辛义要干什么,他大叫一声,“我操你妈逼的!”一头钻进洞里,要了一桶水后也匍匐着向里爬。跟着又有好几个青年接二连三地跳了下去。

  水一桶桶地泼向着暗火的地方。火被制服。前后不到一分钟。马上就可以把人们赶下房的火神突然败退。时间呀,时间!就差一点点。一帮毛头小子们,唤醒那每个人都有的内在的激情,战胜了恐怖,于是就赢了。

  房顶上一片欢呼。

  可房下却一片混乱的败退。两分钟前,牛魔神色慌张地向周富裕报告,“靠灶间的顶棚都变了颜色,很烫!有的地方往下落火星。恐怕不行了。”

  “赶快往外搬行李!”脸色惨白的周富裕跺着脚。

  站在空场里插不上手的人们一拥而上,破门、破窗而入。被子、褥子、衣物,还有那刚刚洗好的被单、褥单都乱七八糟地顺窗子扔了出来,跟着飞出的是各种各样的鞋子。人们把扔在窗根下的东西又搬到空场上,堆成一个大堆。前后不到五分钟。

  “不要砸,不要砸!”在人们破窗而入的时候,周富裕大喊,见没人听他的,他又蹲在地上嚎啕。

  “你妈逼!谁让他们丫的把行李都扔出去的?”房上的人们怒骂。他们都是住这个宿舍的青年。“没看见火已被救灭了吗?”

  “真的?”下边的人真有些不相信。“怎么救的?”

  “操你妈!上来看看!”辛义大叫。“我们吓得尿了裤子,就把火给浇灭啦!”

  房上房下一片笑声。周富裕终于渐渐恢复了常态。

  等辛义、林野他们把救火现场收拾好天已大黑。他们用晒谷场的大苫布把拆得尽是破洞的房顶遮住,救火的工具,如梯子、水桶等都放在一起。宿舍里到处滴滴哒哒的“下雨”,救火时往顶棚里倒了太多的水。辛义索性把顶棚捅个好几个洞,让水流下来。人们显得挺兴奋,因为他们确实创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平顶山农场宿舍着火还没有一次救灭过,他们这是第一例。

  大田连男宿舍显然是不能住人。那天晚上,女宿舍的人们主动让出两间宿舍让给救火的英雄们暂住一夜。当然是自己的被褥都留下!破天荒,破天荒!小伙子们受宠若惊。“洗乾净点儿,洗乾净点儿!”水房早没了热水,他们打来井水,用湿毛巾把周身擦得通红。小心翼翼地钻了被窝后,又相互逗趣。“这床的妞归你了。”

  “我不干,也许是个大麻雷子。”

  “看你那操性,瘦得屁股象锥子。有大麻雷子嫁给你还不错了呢。没这大麻雷子,你都得一辈子打光棍儿。”

  人们胡侃,下流地互相取笑一番。不过议论最多的还是今天的救火。周富裕的两次大哭被小伙子们好一顿嘲笑。又说到松晓青的“军事演习”,救火时大骂“我操你妈逼”的“妈”是谁?辛义决不会浪费这说笑话的机会。他说大凡新官上任都应该有三把火。周富裕今年是新官,可这第一把火就没烧起来,以后肯定得栽。第二把火是哪儿?小卖店。这火又没烧起来,因为小卖店经理答应给每个救火者十瓶猪肉罐头。第三把火是周富裕“引火烧身”,“自焚未遂”,结果他变成一台产量极高的造粪机,平顶山农场日后再也用不着买化肥。人们又一次乐不可支。

  第二天上午,小伙子们正在清理自己的行李,韩基正“传讯”辛义。“周主任叫你去一趟办公室!”显然,“三把火”的事传到了那儿。

  周富裕满眼血丝,他已经“悲愤交加”。头天晚上,他立刻向场党委汇报了男宿舍几乎付之一炬的情况。火虽没有着起来,可“两改”工作损失惨重。男宿舍的一半残破不堪,房瓦、门窗坏了许多,单人床也“折胳膊断腿”。据有人汇报,辛义还趁机在顶棚上捅了好几个洞(其实是想让顶棚里的水流出来)。

  过后又气又急的韩礼林打电话给他六神无主的傻哥们儿。告诉哭哭啼啼的周富裕第二天立刻抢修宿舍,务必在三天之内恢复原样!连夜写检查,准备第二天被陈震山暴骂。果然,第二天一早陈震山就从场部坐着吉普赶来,在分场革委会见到周富裕就“小王八羔子,小王八羔子”的拍桌子瞪眼,在边上的韩礼林大气都不敢出。周富裕非常及时地痛哭流涕。怒气冲冲的陈震山和韩礼林刚走,周富裕便对辛义和松晓青咬牙切齿。

  松晓青和辛义将在晚间政治学习会上深刻检查。松晓青一身黑棉袄、黑棉裤,还戴个尖顶黑羊皮帽,真跟“阶级敌人”似的。他可不是故意的,昨天的那身都已湿透,现在穿的都是老白头的。戴帽子是因为怕人们笑话他被烧焦的头发。松晓青在台前站着,怯生生地举着手里的三页检查。辛义也来到前边,和松晓青并肩站着。他轻轻骂着,“操你妈,松晓青。”

  “为什么?”松晓青傻呆呆地看着嬉皮笑脸的辛义。他对辛义也做检查十分惊愕。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为了世界革命!所以得操。”辛义板着脸。“党中央委员会的决议你知道了吗?(前苏联电影《列宁在十月》的一句台词)”

  青年们不禁大笑起来,简直是说相声。

  “严肃!”周富裕狠狠地拍桌子。“辛义!对自己的问题有没有认识?还在这里装疯卖傻!”

  松晓青开始念检查。他态度诚恳之极,给自己加了许多罪名。什么“给党和人民造成了无法估计的损失,严重损害了‘两改’的光辉形像”,什么“头脑里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没有肃清,以至在火要着起来时,没有以伟大领袖毛主席‘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最高指示为标准,忘记了用黄继光、王杰、刘英俊等英雄的舍身忘我精神鼓励自己,没有迅速地将罪恶的火扑灭在萌芽状态之中”,什么“自己身上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思想作怪,各种无政府主义思潮也泛滥成灾,火救灭后没有向分场领导汇报失火经过”。他念得太快,把“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读成了“斩鸡和小斩鸡”,又引得人们发笑,周富裕赶紧又拍桌子。

  “……幸亏以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领导下的分场革命领导班子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松晓青停住了,偷偷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面无表情的辛义。“要不是广大革命青年及时扑救,这火就着起来了。特别是…是他,”松晓青指指辛义,犹豫了一下,“冒着生命危险第一个钻进顶棚,不顾个人安危,充份体现了……”他下面写的是“充份体现了新一代革命知识青年的精神风貌”。可他不敢念!松晓青没想到辛义也站在他身边受批判。他在猪舍小屋当然不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事。他只知道昨天救火,辛义的果敢行动深深地打动了他。可现在……

  “不敢,不敢!”辛义连连摇头。

  下面又一阵哄堂大笑。“严肃!”周富裕拍桌子拍的手都要骨折。会场再也静不下来,人们议论纷纷。

  下一个轮到辛义。人们一下静了下来。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刚要念。下边呼地站起一位,分开众人就往外走。他是林野,脸色铁青。

  “林野!干什么去?你可是共青团员。”周富裕明显感到林野的抵触情绪。

  “上厕所!”林野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下子又有好几个大田连的小伙子站起来“上厕所”。

  “都干什么去?”周富裕有些慌。“上厕所就快去快回。”他不得不给自己找个“台阶”。

  “下面我要谈谈我散布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谬论。”辛义开始念。“我诽谤、诬蔑了领导,特别是对周富裕副主任进行了人身攻击。我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他第一把就没点起来……”

  “哈哈哈!”下边笑成一片。

  “第二把火烧小卖店,也没烧起来,因为小卖店经理答应给救火者每人十个肉罐头……”

  “哈!哈!哈!”

  “第三把火周富裕引火烧身,结果烧成焦麻雀,变成一台造粪机,平顶山农场不用再买化肥……”

  “哈!哈!哈!哈!”人们已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真这么可笑?就算是不可笑就不能笑吗?狂笑、哂笑、冷笑等等都可以嘛。

  “停下,停下!”周富裕连声喊着“啪啪啪”地猛拍桌子。“这没什么好笑!”他宣布松晓青、辛义检查极不深刻,还要继续检查。两个人都停职反省。他还要耍威风,开始他的每天都一个样的车骨碌话。人们纷纷“上厕所”。最后只有一小半人还在会场里。“革命不需要这么多人。”他很悲哀。

  当夜他给韩礼林打电话,要求官运横通的哥们儿把他调走。他立刻被韩礼林大骂。首先,调走等于承认自己有错,况且陈震山没这个意思。次之,叫辛义检查等于上他的当。让自己丢面子,象林野这样可利用的人也跑了。最后,他叮嘱周富裕,集中全部力量抢修宿舍。

  一个星期之后,“两改”工作恢复,参观取经者络绎不绝。

  严冬又来了。青年们又是一年一度的回家探亲。松晓青和老白头度过了他在农场的第五个春节。还不错,他和老白头下了两天像棋。他俩旗鼓相当,松晓青大喜过望,没想到老白头是个象棋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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