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忙碌单纯的日子如同机器一般一刻不停地转了一个月. 每日十二至十五个小时的工作, 常常使我生出一种隔世的恍惚来. 早上一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奔到计算机前, 查看email 和skype. 可怜的Ben又是一夜没睡, Tiny已有几通催命的信息, 客户永远是没完没了的要求和报怨. 我常常穿着睡衣, 蓬头垢面地穿行于杂乱忙碌的数字之间. 不知日月星辰的旋转, 无视冷暖人世的变迁. 朋友是隔远了, 家人是冷落了, 对世事的迂慢, 对色彩的疲钝, 淡漠了美感的记忆, 流离了淡荡清幽的遐思, 什么美景良辰, 什么情韵风怀, 都杳然离我而去. 我的世界只有数字带着我狂乱地疾奔…. 一个星期五的早上, 计算机里出奇的安静, Ben每日凌晨的 “Morning” Call 没有出现, Boys 的skype 一律呈现 “Nor Available” 的状态. 直至午后, Tiny来了一则短信, “我睡了十个小时, Ben还在床上. 我想我们应该有个Break了. 过个愉快的周末”. 我坐在计算机前, 对这突如其来的空闲, 有一种从高速旋转木马下来时失衡的不适. 回了几通email, 在网上看了看世界一个月里都发生了什么无聊事情. 打开 “Backstreet Boy” 的MTV,跟着狂跳了一通, 感觉仍旧是彻底的“Incomplete” (我喜欢的一首歌). 一个月的不见天日, 使我的胸中堵着层层叠压的闷气, 那沉睡多日的思想与意念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渴望着与自然的亲近. 于是, 将自己裹进厚重的冬衣里, 象北极熊一样, 蹒跚地向小区的林子走去. 天兰得干净而纯粹, 晶澈的空气凌出一丝丝的甜味来, 雪地里发出青紫的幻色, 使眼中生出一种畅快的痛感. 我微微得闭上眼睛, 静静的感受着清冽的空气流入体内的刺激, 麻木的神经一点点的苏醒, 心有一种久违的舒展和自由. 林子里深沉的绿, 浅棕的矮树丛, 雪地里散落的枯枝, 风中微颤的茅草, 似乎都在提醒着浓冬的萧疏, 而我的心却生出”晓寒犹嫩”的遐思. 不远处, 一片稻黄色的芦苇摇曳在一方泽地里, 如雪的芦花凌在其上似不负重负, 要随时坠落, 倒落的苇竿呈现出一种彻底的杂乱无章, 却透着去人工雕凿的天然纯粹, 零乱却不感荒凉. 走在无人践踏的雪地里, 听着软软的发出悦耳的 ”滋” 声, 我满心轻快. 虽无有骑驴踏雪寻梅的雅兴, 也缺少烫酒烤鹿肉的豪情, 却深切地领受着久违的从容不迫, 这里静谧和谐, 这里缄默安然, 奔跑与忙碌, 催促与压力在这里看不到一丝痕迹. 许是我的踏雪之声惊扰了林子的幽梦, 扑刺刺地飞出一只蓝色的小鸟来, 它停在离我不远处的一丛矮树上, 发出尖脆的叫声, 我也殷勤地吹着口哨呼应它. 它对着我看了一会儿, 大约是有了更有趣的去出, 轻盈的划了一条蓝色的弧线, 飞走了. 我寻着它的方向, 疾走了几步, 终不能守住它美丽的影子. 都说美感是人生最珍贵的产业. 我以为美感的起因是来自自然, 美感的终结是远离自然. 我因数字而远离它, 因忙碌而漠视它, 对一切事物变得迟钝和麻木. 我曾以一袭不入时的红配绿的奇怪衣装面对老友讶异的目光, 又因忙乱而忽略亲友的嘘寒问暖, 心情的单一, 使我不再希冀凌晨时的远眺, 不再赞叹薄幕时的夕阳. 这又岂是我一人的情形. 我们哪一人不是肩负着各种责任, 演译着多种角色, 又有多少闲暇去看落花, 去叹夕阳, 去感受自然界带给我们一切丰富的美感. 闲是一般人无法常常享用的, 所以才有 “对一缕绿杨烟,看一弯梨花月,卧一枕海棠风。似这般闲受用,再谁想丞相府帝王宫” 的感慨呐。 (草于二零零六年十二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