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想着边往停车场走去,有人拍了我一下,是西装革履的Calvin, 我吓了一大跳。 “怎么会在机场看到你?送谁?”他问道。 “Tony。” “他去哪?” “去Albert省工作。” “你看上去很伤心的样子。” “我有吗?” “你的眼圈是红的。”他凑近我低声地说,我不好意思地摸了一把眼睛,手是潮湿的。 “陪我一起吃晚饭吧,在伦敦找不到日本寿司店。”他说。 “我今天累了。” “Lin,你看上去心情很不好,不要一个人闷在家里,和我一起吃顿饭,我们聊聊。”他的双眼直直地望着我,那已被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底里的眼神,是我无法抗拒的。 我们去了Bloor那家我们以前常去的日本人开的寿司店,菜的味道依旧,可是我们俩的心情都变了。我其实很希望他能问起我几周前去cottage的事,可是他没有,问的都是关于Tony的事,而且问得很详细。我心里不畅,但是还是耐心地一一作了回答。他安慰我,说这并不是我的错,错在我和Tony之间没有缘份。 “那我们俩呢?是不是也没有缘份?”我问道,他不语。 “去我那里坐坐吧?”走到停车处,他回过头来问我,看得出,他有话要说,也许是关于cottage的事,于是我点点头。 家里一切照旧,我把外套在壁橱里挂好,走到沙发边上坐下,下意识地从coffee table上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他拉开冰箱,倒了一杯牛奶,放进微波炉里转。 “你的热牛奶。”他递给我。 “你去伦敦多久了?”我没有接过来。 “一个星期,你问这个干嘛?”他端着热牛奶一脸的诧异。 “这牛奶没有过期吧?”我斜着眼睛问他。 他收回牛奶,俏皮地说: “要喝新鲜的,自己挤去。” 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我们以前经常性的对话,总是他一说完我便冲过去抓住他的要害,手嘴并用,直到新鲜炽热的“牛奶”射出来。他淫荡地看着我,期待着我的反应。 “不早了,我还是回去吧。”我站起来说道,他正想说什么,手机响了,看了看,示意我坐下,接了起来。 “刚到家,蛮顺利的。” “…….。”不知道对方说些什么。 “吃过了,挺累的,我想早点休息。” “…….。” “明天中午?好的,晚安。”他挂了电话,看着我,眼神很复杂,看得我心里直发慌。 “你别走,我有话要说。”他很严肃,我坐下,等他说话。 “你在cottage做了Shepherds pie。” “是的。” “你特意为我做的?”他的眼神有点咄咄逼人。 “是的。”我轻声地回答。 “我吃了。” “好吃吗?” “没有新鲜的好吃。”从他的眼睛里射出来的光芒似乎要钻进我的骨髓里去,我害怕了,避开了他的眼神。 “你去Cottage是为了等我?!”他一点都不温柔地扳过我的脸,眼神里满是愤怒,我惊讶了。 “是去看枫叶。”我装作平静地回答道。 “是等我陪你一起去看枫叶?!”他乘胜追击地问道,声音提高了一倍。 “你都知道,你都知道的!为什么还要问我?”我忍不住了,推开他,大声地叫道。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我是故意不去的,我想让你死心,让你知道我们俩是不可能重新好的!”他也大声地吼道。 “你……。”我一下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明明是他来邀请我参加他的生日party,然后又来接我下班,想上楼和我亲热,现在说出来的话却好像是我一直在骚扰他,纠缠他,不可能就不可能好了,为什么今天要请我吃饭,请我回家,给我热牛奶,然后冷酷无情地当面拒绝我?难道我就没有一点点的尊严,难道我就那么贱可以被任意侮辱吗?我气急败坏地摔门走了。 一路上盲目地开着车,有一个红灯没有停,还好路上车辆比较少,碰巧了没有撞上畅行道上的车,对面的车一声长鸣惊飞了我的走神。 回到家,我瘫倒在沙发上。虽然我不是一个优秀的人,但是我也有权利去爱;虽然我很爱他,甚至超过爱自己,但是我从来没有对他死缠烂打,只是悄悄地躲在石缝里舔着伤口,默默地期盼着他的回心转意,这难道也有错吗? 手机留言提示铃响起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举起来狠狠地扔向了墙壁,电池“哐当”一声掉了出来。我把脸深深地埋在枕头之间,Tony的气味惊醒了我,我慌忙起来拾起手机把电池按了上去。 是Tony,说他到了,想我,我回他“祝一切顺利,晚安”,他又回我“希望床上还有我的味道伴你入梦”,我苦笑了一下,回他“也希望你在那里梦想成真”,然后他发了一个kiss过来,我没有再回。 其实Tony真的不错,和Calvin比起来,他体贴,勤快,幽默,又乐观,活跃,然后我又开始谴责自己,去拿他们俩相比较干嘛,Tony 再好,我也不会接受他,他应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然后脑子里又满是Calvin,那因愤怒而变形的脸,那因嘲弄而变调的声音,从各个角度袭击着我的神经末端,我无法躲避,无法呼吸,有那么一刻,望着窗外Finch街上的车水马龙,真想一跳了之。 我去冲了把冷水澡,心情平静了很多。他变了,我也变了,我们确实已经无法再重新开始,虽然分手后我们还是恋恋不舍,但是每次见面都不开心,除了做爱,但是这又算什么?没有爱的做爱,简直就是相互把对方当作炮友来使。 我用了一个晚上,想着他的不好,来说服自己他已经变得无法让我再去爱他。 第二天早上出门前找不到昨天穿的外套,才发现昨晚上气冲冲地从他那里走的时候忘了拿,11月初的夜晚应该说是蛮冷的,我居然没有感觉到,想必那时真是气疯了。 我不想去找他拿回外套,他倒是第二天晚上就送上门来了。我在电话中让他把衣服交给门口的管理人员,他说有话要当面跟我说,我说你是不是又要像昨天那样turn me down?工程师考试在即,我需要一个平静的心情去准备,然后就挂了电话。没有多久楼下的管理处便通知我下楼去取衣服,我怕Calvin还在那里,就特意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才下去拿的。 我拿了衣服上楼,愤怒地扔在沙发上,手机上已经有几个他的text message,都是“对不起,请原谅”之类的话。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比较善良的人,只要旁边的人包括他跟我道歉,我会立即忘了他们对我的无礼或者伤害,但是这一次,我真的很难。我把手机关了,没有洗漱就倒头睡了,睡觉是我疗伤的一种最有效的方式,某一天,要是连这个都不行了的话,那永远不醒来便是最好的方式。 这几天过得很不舒服,浑身酸痛,每次想起他的时候,就谴责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强,但是人总是要有点事情想想的,否则醒了之后茫茫然不知所措,好在有两份工作做着,休息下来又可以埋头看书,才不至于得忧郁症。 到了星期四晚上,习惯性地想起了打羽毛球,Tony在的时候嫌他烦,真走了还挺想他的,几乎在同时,他打来了电话,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新的生活,我耐心地听着。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们俩倒是挺协调的,他爱唠叨,我爱听,他爱做饭,我爱吃,他勤快,我爱干净,他不富有,我也没有多余的钱,他爱好体育,我也不是那种couch potato,但是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首先我不想再要爱情,其次,他可以找比我更好的人,最后,他说不定只是对同性好奇而已。我不再去想这件荒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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