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之前,大家都说国外的月亮既圆又大。来到加拿大,月亮的圆与大没有感觉到,但觉得日子过得特别快。到今年5月,晃然间已有二年。这二年的生活用上座率极高的酸甜苦辣来形容,显然是苍白无力的。用五味陈杂来解读,似乎也不给力。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词汇来表达这二年来的纠结之情,每当遇到挫折,困难,都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国内的生活。在国内虽然还算不上白骨精,但也是职业女性,好歹不会出门问不清路,买菜说不清话,看病说不清症状。来到异国他乡,彻底化身为文盲加弱智,蒙昧生活从此开始。 登陆第一个月,开始到一个中国人开的college上 短期培训。报名时工作人员提醒我开课后二周就可以到楼上相关部门办理申请助学贷款之事。发达国家有如此美好之政策,决不能疏忽。二周之后,我第一时间冲到学院办公室,咨询申请细节。 老师问:“是第一次申请 loan and bursary吗”? 我愕然:“什么”? “我是说,你以前申请过loan and bursary吗”?那个老师以为我没听清,不是没听懂。 “对不起,你说的是什么东西,我不懂”。我被这外星般的词汇镇住了。 “我是说你是第一次申请助学贷款吗”?他善意地补充道,看我那傻样,显然没听懂。 我马上告诉他我是新移民,第一次。他善意地朝我笑了一下。在回家的路上,我感叹这里的中国人的英语真牛,词汇量这么大,都知道loan and bursary。我在国内学了十年的英语,也没见过,没听过这么一个词组。慢慢地,在蒙昧中发现,loan and bursary是魁北克生活中的普及词,在学校如同书本一样,大家都时时挂在嘴边。这是国情,并不是词汇量大小的问题。时时自责,只会更加自卑。 三个月的短训结束了,感觉似乎能辩东南西北,独立活动了。于是决定去CLSC做一次体检,医生的单子开据的是化验血与尿。“血”这个词还会,“尿”心里没谱,晚上提前查好,记在本上,读了数遍,感觉胸有成竹。第二天一早,负责为我抽血的是一位阿拉伯护士。在做准备工作时,她问我一句话,我没有听懂。她用手示意了一下小肚子, 我想可能是问我怀孕了吗。我说大声说“NO”,她也回答“NO”。她又示意小肚子,我不确信她是问我生过孩子,还是做过手术?我又大唿“NO”,她又答道:“NO”。 我惶然不知所措。她转身拿出文件翻开一页, 用手捂住一行让我看,她要求我看的那一行,我完全没有看懂, 因为里面有一个核心词,我根本不认识。我试图挪开她手往下看,以寻找一点上下文的暗示。她极力阻止我这样做,坚定地说道“Just this line, this line.”并且迅速又将下面的几行用手按住,补充说其他内容不相关。我无耐地摇头 “Sorry, I don’t understand.”我想,估计没等到抽我的血,她自己都快要吐血了。最后她双手在小腹上比划,调用全身器官解释,“You know, all women experience that every month.”上帝呀,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是问我是不是在经期,那个要命的词menstruate,原来是这个意思 。最后我兴奋地大唿“NO”。这次,她应该恭喜我答对了,尽管我答的仍然是“NO”。 一个“menstruate”差点把我们二个人整到集体吐血。 抽血第一攻艰阶段胜利结束。革命尚未完成,愚人仍须努力。 开始抽血了,她一边操作,一边瞟我一眼问“Are you Chinese?” “Yes, I’m Chinese.”我兴奋不已,好不容易清清楚楚听懂一个问题。 “So, what language do you speak?”她接着问道。 “I speak Chinese.” 我庆幸我碰到这样一位可亲的护士,我如此无知,她还如此耐心交流。 “No, I mean what language you speak.”.她认真地纠正到。 这个女人真笨,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听不懂。我似乎已经忘却了刚刚自己的愚笨。心里嘀咕着。 “I speak Chinese. All the Chinese people speak Chinese.” 我快眩晕了。我是中国人,自然而然讲中文。 “I know, generally, Chinese people speak Chinese, but there are many different languages in China, such as Cantonese, mandarin, and so on”.她依然耐心地解释到。 刹那间,我明白了。我认真地说“I speak mandarin.” “Could you tell me how to say“MENSTRUATE” in mandarin?”她专注地看着我问道。 “例假!”我自豪地说。我似乎又忘记了自己先前的窘样. 她面带微笑,反复跟我读了三遍,明显地,她在用心记这个中文词,以帮助今后遇到像我这样的蒙昧病人。 回家后,我到金山词霸上查了一下, 我不仅把menstruate以及名词都记录了下来,还把绝大多数与妇科相关的名词都一一记录下来。现在就是妇科检查我也不惧了。每当回忆起那一幕,总是感慨颇多。如果没有遇到这样的挫折,我也没有这样的动力去识记这些枯燥的词汇,也不可能很快意识到Chinese和Mandarin原来是有区别的。在国内,我是从未知晓的。我想那位可爱的护士也会感谢我,有幸认识了我这样一个蒙昧病人,让她有机会再提升业务,改进服务,能用mandarin 向病人寻问menstruation情况。这在一个华人众多的服务窗口单位岂不是一善举。 我是一个粗心的人,如果有心,会记录很多往事成为蒙昧生活的回忆。当周围的朋友们恭维我“融入”得快时,她们岂知我内心曾经多么悲凉。在登陆的第一个季度,发生了多少可笑的事情。一天去MAXI 换衣服,因为不知道英语 “balance”中还有一层意思是“余额”,而自己死咬住我换衣服和一个“平衡”有什么关系与售货员争得面红耳赤,直至她最后仰天长啸,几近崩溃。一天女儿的幼儿园老师告知某一天是学校的Picture Day, 我积极响应第二天一早呈上一张新买的漂亮图片。老师改正说是“Photo Day”,我当天去商店加急花重金洗出一张自认为孩子的最美照片,次日呈上。老师大叹“very nice.”忽不解问道“But, why do you give me this photo?”。原来“Photo Day”是学校统一组织孩子照相, 不是给学校拿一张相。你看,如果评史上最牛家长,我绝对傲居榜首。英语的伤痕尚未痊愈,法语的利刃扑面袭来。曾经在上第一节法语课时,老师与同学们打招唿说“Bonjour”,全体同学异口同声回应“Bonjour”竟把我吓得打一寒颤, 全班唯一法盲的我,哪知这是你好的意思啊!周末出去逛街,门死活里推外拉就是不动,查看四周未有什么特别机关,窘迫中好心中国人上来抚慰道:“今天不开门,这不玻璃上贴着告示Fermer.”(意即关门。打那以后,其他的法语词汇均在学校扫盲学得,这个Fermer 是百分百的自学成才。不管穿上马甲,脱下马甲如何动词变位我都认识它。所以本人坚决拥护挫折教育,有实效,刻骨铭心。 时光如梭,斗转星移,在Montreal 已经生活了二年了。每每纠结为何不回国过正常人的生活,而在异国他乡彻底粉碎自己,从一个理智的成年人演化成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是啊,已至中年,似乎才彻底体会到了为什么古人将“得失”组合为词,有得必有失!闭目静思,再重活一次蹒跚学步的婴儿,何尝不是一件幸事。我可以享受从喊妈妈到向整个星空呐喊的快慰,我可以享受从踉跄学步摔跤到奔跑于茫茫草原的豪迈,我可以享受从目不识丁到博览群书的喜悦, 我可以享受从翻看儿时的照片到如今婷婷玉立的幸福。如果没有这连根拔起的失落,没有这蒙昧无知的新生活,阅历从何而来,视野如何拓宽,内心如何坚强, 命运如何改变。昨日的蒙昧,就是今日的储备,今日的蒙昧,就是明日的腾飞。平和心态,焚烧昔日的成绩,雕琢今日的轨迹,拥抱明日的胜利。以坚韧的心与蒙昧共舞,蓦然回首间,蒙昧已灰飞烟灭,你已破茧而出。你失去的只是一个陈旧,脆弱的躯壳,得到的将是一个崭新,茁壮的生灵。 已经踏上他乡路,帆已张开,船已起航,路就在前方。无须遗憾, 不必抱怨。上帝关了一扇门,就会开一扇窗。你不能改变天气,但可以改变心情。移民生活,可以从享受蒙昧中开始。 温哥华港湾(BCbay.com)有奖征文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 更多精彩有奖征文请点击:http://www.bcbay.com/events/zw20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