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夜 “月亮升了起来,是圆月,周围的景物熟悉起来,啊,方块驮着我来到养马场附近了。老小子奔跑起来。跑什么呀?你已经够累的了。我用力勒着马嚼子让他放慢速度,可过一会儿他又快速奔跑起来。皎洁月光下的草甸子蛙声不断,马蹄声声,像天际边传出的定音鼓声。大地的景物似乎只剩下深深的墨蓝,而天空却隐隐约约地透出浓浓的绿色。月光很亮,没了满天的繁星,星光好像都在草甸中闪亮。骑在奔驰的方块背上,两耳生风,感觉好多了,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从心底升起,精神也抖擞起来。马蹄声声,马蹄声声……”这是我在“我的黑骏马”的故事中叙述的夜的景色;方块是我的坐骑。绿色的夜是我的想象,我的意境。多少年以来一直印在我的心底。那天凌晨我在外边照星光,回来在电脑上PS,我把这夜空不由自主地染成了绿色。那上面有明亮的北斗七星和北极星…… 前几天,我和老伴儿居住的美国新泽西州南部遭到了一整天的暴风雨的袭击,下午断电了,一直没有恢复,直到好半夜。那一夜我俩在黑暗中早早躺在床上,在怒号的风雨声中却无法入睡。老伴儿说屋外是亮的,很好奇。她是城里长大的人,从来没有在全无灯光的情况下体会什么是夜。实际上,在没有一点月光的夜里也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在原野上走,再黑的夜也能影影绰绰看到点周围的景物,甚至看到天边。就算阴天也是如此,除非你碰到浓雾,那可是东西近在咫尺的距离也看不见;这是最能引起恐怖的夜,因为不辨东南西北。 实际上我在“北大荒”九年多对夜色的感觉并不好。往往是严冬的夜,因为大地覆盖着整整一冬天的雪,如果不远的旷野中有人走动,我们总能看得到。如果我就是那踏着坚硬的冰雪走夜道的人,又是走出相对暖和的宿舍不久,回头望一眼宿舍区闪烁的灯火,眼前只有莫测的小路,必须冒着几十度的刺骨严寒前行,真有些硬着头皮前行的劲头。恐惧不仅仅是对夜间出没的饿狼,还有另外一些莫名的东西。黑夜总是能产生这种令人畏惧的感觉。 可是在我的脑海中不知为什么有不可忘却的绿色星空,不知什么时候产生的,在我的有生之年将一直存在下去。这绿夜是那么的美好,却不在现实生活中。在农场的最后两年,我的画家朋友邀我陪他画画。我的第一幅画是在不到二十厘米长,十几厘米宽的硬纸壳上描绘的,是绿夜。画家不会嘲笑我幼稚的笔触,只是看到绿色的夜空,和满天星斗,还有流星若有所思。“多美好啊。”他感叹道。他说这绿夜让他想到我们去河谷夜间钓鱼。我们在河边的沙滩上唱着歌,湍急的河水上有雾升起,深深的草甸子中很多生灵在黑暗中倾听。晴朗的夜空中有清晰的银河和各种明亮的星座。我们看着北斗星和北极星辨认着方向。“那时候的夜空应该是绿色的。”我俩异口同声。 我认为人在绿夜中是惬意的。但绿色同蓝色一样,是冷色调。我怎么能用冷色调衬托美好的感觉呢?是否应该选暖色调的红、橙和黄来表现夜晚的美好?这对我来说有点不可想象。嗯,绿色当然是冷色调,但在自然界中,绿色代表着顽强、旺盛的生命力,何况绿色亮度高了也趋向“暖”。呵,感觉上或精神上美好的东西往往只是意境。 在我幼年的时候,我生长的北京还是到处四合院。我们家就是这无数的四合院中的一户人家。盛夏的晚上,我和妹妹搬着小板凳和父亲坐在院子中仰望星空。南墙根下萤火虫发出的光星星点点,低空中不断有一个个的小蝙蝠飞过并发出尖细的轻微叫声,这时父亲每每会对我们说到那些星座。有时我们看到明亮的流星掠过会发出惊叹。可那个时候我并没有认为美好的夜色该是绿色的。或许那时什么都觉得美好,要不就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好。现在让我把那童年看到的夜也染绿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