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哥華港灣(BCbay.com)有獎徵文稿件 作者:檀香/原題:與印度鄰居的交往歷程 登陸後幾個月,我們搬到了小學附近的公寓。剛進去就發現同樓層的印度兩兄弟正是兒子的校友,其中哥哥薩基還是兒子的同班同學,我兒子上四年級,薩吉上五年級,混班上課,弟弟枸坦上三年級。見面時,印度兩兄弟黝黑閃亮的大眼睛裡透露出興奮與喜悅,看得出他們很高興有我兒子來作伴。 既然是鄰居,就經常來往了,不過幾乎都是兩兄弟主動到我家來玩——他們恨不能每天都到我家來。兩兄弟都是大眼睛的漂亮男孩,哥哥薩基不大聽話,說了幾遍不讓他動電腦,他還是會去動;有時自己在我家亂翻東西吃。而長着長長的睫毛和撲閃的大眼睛弟弟枸坦則是異乎尋常地聰明伶俐、細心懂事。我要求到我家不要光腳,最好穿上襪子,有時他們忘了,枸坦在門口想起來了,扭頭就準備回家穿,他叫薩吉一同回去,薩基卻無動於衷,他只好拽他回去。枸坦在我家做拼圖時感覺費力,他堅定地說:“It’s hard! I hate the puzzle. But I will still play.”我兒子國際象棋下得好,枸坦不敢跟他下,我勸枸坦別怕輸,可以想辦法多學兩手,枸坦同意了,後來棋技越來越好。我對枸坦說:“You're a very smart boy!”他眨着大眼睛,笑着回答:“I am”。 因為我和我兒子都喜歡枸坦,也就只好同時接受薩基了。在家裡幾乎都是枸坦跟我兒子玩,薩基在一旁看着或者他自己看電視。後來一起打乒乓時,薩基狂唿亂叫,我開玩笑地問枸坦他哥哥是否mad, 他竟承認了,看來薩基的確有些精神問題。我也記得見到兩兄弟的媽媽曼珠對薩吉表現過一絲憂慮。一直覺得,以枸坦的聰明、懂事,他長大後肯定能有一個好前程,同時也會擔負照顧哥哥的重任。 以下是一些語言趣事。薩基一歲就來到加拿大,枸坦是在加拿大出生的,他們的英語都說得標準、漂亮,絲毫聽不到印度人的口音。下象棋時,剛來加拿大的兒子用僅有的詞彙說:“Eat me!Eat me!(吃我的子!吃我的子!)”或:“Kill me!Kill me!”枸坦糾正說應該用“Cut me!”兒子有時讓我生氣,我就順手打他一下,枸坦告訴我處罰孩子最好的方式是grounded(關禁閉,冷處理)——我對ground的這個用法真不大了解。聽到我說的dad的發音時,兩兄弟都笑了,枸坦乾脆躺到地上,演示我發音里的dead:“‘Dead’ is like this.”有時我一時想不起英語單詞,就問印度哥倆一些英語表達法,薩基咧着大嘴,用慢騰騰的語調,嚴肅建議我:“You should go to ESL too.” 讓我這個昔日的大學英語教師着實慚愧。 2011年4月 印度鄰居丟了手機,竟敲門問我是否偷了 平時都是印度鄰居家的兩個兒子到我家玩,我很少讓我兒子去他們家,怕給人添麻煩。上周我兒子說跟那兩個孩子約好了去他們家玩,回來後,兒子說印度孩子媽媽的手機丟了,他一直幫着找,也沒找到,而且印度媽媽很着急。我說,去人家玩,偏巧人家又丟了東西,真是討厭。 過了一會兒,枸坦來敲門,說他來可能會“break the relationship”, 但他還是問我:“Did you steal my mom's cell phone?”我一聽,又氣又急:“你怎麼能這樣呢?我怎麼會偷你媽媽的手機呢?我從來就沒見過你媽媽的手機!何況我從來沒偷過任何東西!”平時只是孩子們在一起玩,大人之間幾乎從不打交道。他說他媽媽認為東西丟了,就要在周圍到處找找。但他見我滿臉怒容,嚇得要走,我一把拽住他:“進來搜吧!”枸坦進屋後感到尷尬, 又要走,我堅持讓他在我家找,並問他是否懷疑我兒子,他一口否認。我本來也不想讓他進門的,但心地坦然,想想讓他搜了他自己也心安,而且原本關係很好,就讓他進來了。我當時還說:“你讓警察來搜吧!”他忙說:“No, no.”過了一會兒,當薩吉也來時,我氣唿唿地把他倆都趕走了。 簡直是侮辱人!他家不向我道歉,我是不會理他們了。過了一會兒,曼珠來電話了,說英語嗚嚕嗚嚕地,也聽不懂,但知道是說Sorry的,她還笑着說枸坦not smart enough。雖然當時我說“We are still friends”, 但過後還是心中有氣。 一生中第一次竟無辜被人質問“偷”,簡直讓人無法忍受,想起來就氣憤。馬上到網上發帖泄憤,很多人也發出與印度人相處的不愉快經歷。 後來,枸坦打電話要到我家玩,我藉口有事,一口回絕。後來又見過一次來電顯示他家的號碼,我也沒回。第三次,薩基打電話要到我家玩,我問他媽媽是否已找到手機,他說找到了。我說,以後還是不要互相到家裡玩了,可以在學校里、在外面一起玩。 2011年6月 印度鄰居送我家具 6月的一天,我回家時,發現門上有一個搬家免費送物品的通知,上面列了很多物品的名稱。我觀察到周圍鄰居門上都沒有這個通知,應該是專門給我的。進屋後,疑惑地研究了一下,發現通知上留的電話號碼正是印度人家的。印度媽媽曼珠早帶孩子們回印度了,只有印度爸爸馬尼在這裡,但我平時幾乎不跟他打交道呀,只偶爾看到他帶孩子們去打乒乓球,我們見面也很少說話。枸坦曾說過,他爸爸以前在印度是工科大學教師。 打電話過去,馬尼說他在美國找到了工作,他們一家要搬到美國去了(因為手機事件,我們一開始得知他們要搬走,還有點兒高興),家具幾乎都不要了,因為他們兩年前從卡爾加里搬過來時,光家具運費就花了1千多加幣。之前發生過關於手機的不愉快經歷,現在我覺得也不合適再去他家了,但既然人家通知了,就隨便去看看吧。去之前,我從家裡翻出一塊刻着“一帆風順”的玉石帶上了。 到了他家,我只挑了一個舊電視櫃,當小柜子用。馬尼還要把手機送給我,我拒絕:“我根本不需要呀。”但讓我感動的是,馬尼告訴我,原來是遠在印度的曼珠特意叫他通知我的。 臨走,我送給馬尼那塊刻着“一帆風順”的玉石,向他解釋四個漢字的意思,並祝他們到美國後一切順利。還要了他們的e-mail,準備把孩子們的合影發過去。說實在的,兩個印度小朋友要走了,我們也覺得會想念他們。 我想對曼珠說:當枸坦問我是否偷手機時,我深受傷害;當你特意讓我到你家挑家具時,我深受感動。 2011年12月 印度爸爸單獨來訪 24日一大早起來發照片,把兩個印度小朋友和我兒子一起玩的12張照片用電子郵件發過去,心想:兩個孩子在聖誕節看到照片,肯定會很高興。誰知馬上就收到馬尼的電話,說要過來玩。我們離美國邊境只有四十分鐘的車程。這煩死我們了:好不容易走了,怎麼又回來了?真後悔給他們發照片了。 28日傍晚,是約定相聚的時間。我到公寓樓下開門,一看只有馬尼一人,愣住了:孩子們為什麼不來?馬尼說孩子們跟曼珠回印度了,一直沒回來,只有他一個人在美加邊境的美國小鎮,感覺日子太boring。我一聽,更不高興了:我一個人帶着兒子,你一個人到我家,多尷尬!但也沒辦法了,只好請他進家。他給我們帶了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我早就準備了一大壺豆漿,跟馬尼解釋是用九種豆類自己做的。他很喜歡,說平常就喜歡吃豆腐,經常去超市買豆腐。我還準備了枸杞菊花茶,並費力地查字典告訴他枸杞的英語,他也喜歡這道茶。 雖然尷尬,也得稍微聊聊天吧。他說曼珠不喜歡呆在加拿大,她家裡有六姐妹,她喜歡跟她家人在一起,特別是她家中有婚喪嫁娶的事時,她不能參加的話,就會很不開心。難怪我平常見到曼珠,她臉上幾乎沒有笑容,只有最後才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他問我為什麼一個人帶着孩子,還很開心的樣子。我說我們喜歡這裡,再苦再累也不怕。 我提到我第一次在電梯見到曼珠,她表情沉重地說:“Life is hard in Canada.”這時馬尼和我都笑了,我趕緊止住笑:孤男寡女的,別太默契了。馬尼個子高大,他像大多數印度人一樣長相英俊,但皮膚黝黑,簡直就像一個英俊的黑人,但曼珠和兩個孩子沒這麼黑。 又提到他兩個兒子的情況,他說薩基喜歡留在印度,但枸坦不喜歡。枸坦打電話抱怨說印度太熱了,教室里連風扇都沒有,他整天過着揮汗如雨的日子。我一聽,禁不住說:Poor 枸坦! 正好是吃晚飯的時間,我問他要不要給他做些吃的,他說不用,因為他馬上要去附近做瑜珈。臨走時,他說他每周都來做瑜珈。我心想:你可千萬別再到我這裡來了。送他時,回送一件我剛買的聖誕樹飾品,給孩子們。 2012年4月23日 印度新年讓人感動 上上周六,就知道在溫哥華有印度人的新年遊行Vaisakhi Parade,也知道可以免費享用印度食品,心想兒子肯定喜歡,但由於對印度鄰居印象不好,不想摻和他們的節日,就沒去。上周六,在素里印度人繼續慶祝,我想來想去,還是沒去。 後來看網上的帖子(徽州女人《共產主義實現了》,大家都對印度節日評論很高:各種食物、飲料都是免費的;印度人穿着漂亮的民族服飾,熱情地招唿人們去品嘗他們的美食;成千上萬的印度人在一起,像一個溫暖的大家庭。 這個帖子改變了我對印度人的印象,印度人不僅團結、還很慷慨,這都是華人應該學習的。明年肯定參加,不只為品嘗印度食品,更為體驗慷慨之風,潛移默化地薰陶孩子。而且看到這個帖子時,我心裡很着急:印度人過節時怎麼表現這麼好呢?真希望這是發生在我們華人節日裡的。 2012年5月28日 印度媽媽帶孩子們來找我們玩 前一段時間的一天,我突然接到曼珠的電話,說她和孩子們已經從印度回來了,就在公寓樓下,讓我下去與他們見面,我也有點兒興奮,以為他們又搬回來了。一來而去的,覺得我們已經真是朋友了。下去後才得知他們只是路過,想到我家玩,但我早跟朋友約好了,馬上要去湖邊徒步,他們不想去湖邊,只想到我家,那就只好等下次了。 後來,我們剛要去游泳,又接到曼珠的電話,說他們就在附近,能否到我家玩。我都着急了,問她為什麼不提前約定時間。 終於提前約好時間,今天下午曼珠帶着孩子們來了,又給我們帶了巧克力,馬尼沒跟着進來。個子高挑、長相俊美的曼珠眉心貼着漂亮的吉祥痣,兩個孩子都長高了,傻傻的薩基尤其帥氣,枸坦則是一幅內向、害羞的樣子。孩子們興奮地一起玩,我跟曼珠交談。她仍然滿面憂愁,說她帶孩子們只在美加呆一段時間,馬上還要回印度,薩基和枸坦都想念我兒子,所以在他們回印度前一定要來一趟——這讓我感動。我告訴她聖誕節期間馬尼自己來過了,說他自己在這裡很boring,並告誡她:“Your husband is more important than your sisters.”曼珠笑了笑,接着憂鬱地說自從她大姐得癌症去世後,她越來越想念家人,或許以後他們一家會考慮搬到新加坡。我意會到:“哦,新加坡離印度近。”曼珠又笑了。 馬尼一直沒進來,曼珠就出去找他。我帶孩子們去公寓的乒乓球室玩了一會兒,接着帶他們去學校的操場玩。機警的枸坦問我他爸媽去哪裡了,我說:“你放心吧,你媽媽找你爸爸去了,一會兒就過來。”曼珠回來了,說馬尼自己開車轉着玩去了。 在學校操場,薩基也見到了幾個他以前的同學、朋友,他很開心,但枸坦在一旁卻對着他媽媽掉眼淚。我大惑不解:“不是玩得好好的嘛,怎麼哭了?”曼珠說枸坦告訴她薩基見到朋友了,而他的其他朋友卻一個也沒遇到,所以傷心。但枸坦不知道他的其他朋友的電話,我們也沒法幫他聯繫。 我以前問過枸坦,知道他家不吃牛肉和豬肉,只吃雞肉和魚類,飲食習慣跟我們不一樣,但傍晚分別時分,我還是熱心地挽留他們共進晚餐,以便讓孩子們多玩一會兒。曼珠說不麻煩了,孩子們在一起玩玩就行了。走時,馬尼已經在停車場等着,我問他去哪裡了,他說去湖邊轉了轉。曼珠說明年他們還要從美國小鎮趕過來找我們玩,讓我着實又感動了一次。也許我對她最好的祝願是他家能儘快搬到新加坡,以方便她看望她在印度的親人。 願我們的友誼長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