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初秋,那时我刚出校门,不知深浅,舒婷的诗成为最时尚和最流行的时候,俺配上背景音乐,躲在小屋里朗诵,录在sony磁带上,独自欣赏。 朋友的朋友在大学团委工作,说有一个文学青年的诗会请我去,我吃完晚饭就要出门,刚到门口,老爸问我哪儿去,我说文学诗社,老爸,老妈相互看看,一眼的疑惑,我关门后听到里面同声大喊:“早点回家啊!” 文学青年的聚会,是在一个公园的茶馆,那是还是鲜有的新潮事物。一屋人来自个行各业,让我觉得“混”在一群烟雾缭绕,海阔天空的陌生文艺青年里,不自在,完全不是想象中的诗会,想起老爸,老妈的话来,跟朋友的朋友告辞,提前离开了。走到门口,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走过来,跟我说: “我送送你吧!”没等我回答,他就跟我一起出了茶馆。 “不用您送了,我家不远” “那个方向?” “往南” “我也住南边, 我们顺路” 我开锁,骑上车就准备走, “等等,你看月亮这么好,走走好吗?” 我只好跨下车,推着车往前走, 公园边上的树很茂密,黄色的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长,恋爱的人们都往黑里走, 我们就这么一问,一答,有一句,没一句地走着。 他自我介绍是电视台主持人,我有点儿不相信,因为他有一米九多,真像电线杆儿。心里想象着他的脑袋被电视框”咔嚓“削顶的样子就想笑。我从没在电视里见过他,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口音是非常标准,有一种低沉的磁性,像喇叭里传出来的。他还跟我说,他写小说,写诗,写一首好字,家里兄弟二人,父母是工人阶级。等到他说自己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我开始害怕了。他那里兴致勃勃开始”出诗“,我这厢开始要发抖了。一方面是害怕,一方面是冷。 我穿了一件自己织的多彩的棒针毛衣,觉得风从每个洞洞里钻进来,毛骨悚然,我说有点儿冷,赶快骑车吧,我们就一块往前骑,到了一个小桥边,他突然刹车,说:”快看!"。
一轮满月,明亮地挂在天上,明月映在水里,随着水的波纹晃动,背景是白墙灰瓦的江南水乡人家,他停下车子,看看我: "呆会儿好吗,还早呢”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车,不远处有几棵大树,风吹过,叶,沙沙地响。他向那大树走去,我慢慢地挪动,还没到树下,我停住了。他回头,走近我, “你冷吗?” “不冷”,说着,我的牙咯噔咯噔地打架。 他又走近一步,我都能感到他呼出的带着烟味儿气息,像朵浮云从我脑袋上飘过。 “抬头看着我”。 我把脑袋低下, “你抬头看看我,好吗?”
我的脑海里迅速播放着看过的电影场景,估算着我的脑袋差不多该到他的下巴,一抬头,可就是最近距离了。千万不上当,这个不认识的,吃喝嫖赌的坏家伙! 我想了想,转过身,径自向我的自行车走去,一边说,我爸妈等我回家呢,走吧。 他无奈地跟着我,我飞一般地骑上车,两人像赛车一样,快到家的时候,我跟他说,再见,谢谢你送我,我家就在里面不远的地方。 回到家,老爸老妈都坐在那儿在等我。问我干啥去了,我一声不吭,躲进自己的小屋。
朋友的朋友又传话请我,我再也不敢去了。朋友的朋友又特意传话说主持人想和我交朋友。我一口回绝了。几天后,收到一封厚厚的信,果然来自那位文学青年,主持人,诗人,吃喝嫖赌的坏蛋。一手字是真漂亮,文章也是洋洋洒洒十几片儿,他是带着绝望的心情,写这没有开始,谈不上结局的一次偶遇。 写他的愿望,我感到他和我真是不相干的人,也不可能成为相干的人,但是他有的措辞不是那么的中听。他认为我嫌弃他出身平常人家。姐姐跟我说,别理这个人啊!
我忍了好久,终于有一天,把他的信给剪了,贴了,用他的字,还给他一首长诗,当然,也是以牙还牙的口气。 当我得意洋洋地给我姐姐看时,她劝我说,妹妹,这人没意思,不要寄。 可我,我还是寄了。然后,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从没留意过这人,发现他真的不仅每天出现在电视节目里,还每天还出现在我回家的路上。 让我害怕了好一阵子。那才叫什么是冤家路“宽”,后悔没听姐姐的话。从此,好多好多年都不敢再接触文艺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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