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个和女孩同样白衫黑裙的中年妇女端着几只小盘款款而来,王旭飞快地碰了下叶楠的胳膊肘小声嘀咕:好了,咱菜总算来了。 中年妇女盘子还没落桌,一连声对不起,今天客人有些出乎意料的多。其他餐桌都是预先订餐的,所以只能优先他们了。你们请先用些点心。这些点心的费用不计账。 一盘红枣,一盘花生米,一盘虾片,一盘鱼片。 ——好家伙,这么多,早知这样,咱干脆不点别的菜了。齐琴兴奋地拿了颗红枣塞进嘴里,鼓着带些青春痘的小腮帮说孩子话。 ---得了吧,这是欺负人,我就不信那其他的客人都是预定的,你们看20桌的英国人,他们其实跟我们一样是临时来的,他们的菜不是上了吗?叶楠撇着嘴,格外不开心。又接着说:我看,咱们得去找他们经理讲讲理,不能中国人欺负中国人。 余四位的目光都射向慧芳,等着领导发话。慧芳犹豫着正要张口。 一向玲珑的晓音看出大姐的不确定,她转头望了望大厅中心,息事宁人道:叶姐,叫我说,算了吧,找了也没用。要不,咱边干吃些点心,边让俺给你们来点“湿吻”? “湿吻”是这拨人的行话,实指丑闻。 坐晓音左边的王旭立即贴过身子,右手扯着右耳高声:湿吻?俺最爱听,快说,快说。 ——你是消息灵通人士,说不定早知道了。王旭对面的齐琴装着泻气似地帮晓音买关子。 ——说给偶听,如今偶是瞎子聋子,啥事都不知道。半天没露音响峥嵘的黄馨急了。 ——哎,其实也算不上啥湿吻,就是,昨晚电视你们看了吧,那个平时满脸杀气的Home Secretary,痛哭流涕。哈哈哈。 ——谁是Home Secretary?黄馨茫然伸头。 ——哎呀,这你都不知道?就是Home Office英国内务部的头呀,咱们尤其你们家的前途和命运都在他手里呢。叶楠眼睛直盯着对面的黄馨道:“雾大的中国留学生给他取了个外号‘毛毯’,回去问问你家老任,保证他知道”。叶楠家的电视机如今几乎全天候发亮,毛毯的事她从头到尾一本全知。此时的激动不禁上了层楼,嗓门也跟着高一音阶。 ——‘毛毯’?Home Secretary不是绰号‘稻草’吗?慧芳顿了顿嗓门。 ——哎呀,大姐在英国这多年,早已打入主流社会,咋还糊涂?还提什么‘稻草’?老皇历啦,‘稻草’是上一届的Home Secretary。晓音极其自然地耸肩摊手。 也难怪,慧芳自家当年永久居留的申请全由老棉操办。4年前表妹家办,慧芳才有所介入。那阵子表妹一电话就是稻草、稻草。慧芳耳朵都起了茧。 ——不过,‘毛毯’这次倒霉与‘稻草’也有关系呢。‘毛毯’在接受记者访问时,说‘稻草’把Home office搞得乌烟瘴气,留了一烂摊子给他接管。没想到记者把他这些话一锅端到他传记里,白纸黑字。据说把‘稻草’脸都气白了。叶楠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怎么个脸气白了,‘稻草’本来就是白人啊。慧芳对稻草的印象根深蒂固:“他要是气白脸,那什么样啊”? ——‘毛毯’哭个啥呢?不是他在说‘稻草’的不是吗?黄馨还是对哭好奇。 ——好笑就好笑在这里啊。齐琴接口:“前几天,他还嘴硬得很呢”。 ——硬什么? ——他情人家的菲律宾保姆把他以前帮她走后门办理永久居留签证的事给捅出来。而他死硬否认呗。 ——什么?帮搞了永久居留,还给捅出来?不是搞反了?谁要是帮偶搞了永久居留偶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还捅他?啥人格啊!这保姆不是个东西。黄馨更加不理解。 ——还不是狗咬狗啊。想钱呗。 ——钱,什么钱? ——想想,这是多大的新闻啊,说明‘毛毯’和这保姆家女主人不仅有私情而且擅用职权。这种新闻,可以卖很多钱呢。 ——那也不近人情啊。 ——人情?嗯,都象你这样就好了。看来咱要给英国政界名流做个广告,以后找保姆都找中国人。保管不会随便出卖他们的家庭隐私。 ——这也难说哟,我看中国人未必就不那样,这年头,谁抵挡得过金钱? ——那,你会吗? ——我?呵,呵。。。 ——话又说回来,谁让‘毛毯’乱搞女人,却又那么自以为是呢?还死硬什么,最后还不是哭鼻流涎。活该! ——搞女人? ——哈哈哈,金钱、美女。人类永恒的主题、难题。快,快,细细说来! ——当然啦,不是乱搞女人,谁来的情人? ——话不能这么说,情人和乱搞女人可不一样。 ——性质一致。最可悲的是他情人的丈夫,家里孩子都两三岁了,突然政界要人“毛毯”说那孩子是他的不是他的。不过,那小子也蠢,还打什么官司,非说孩子是自己的。要是我,离婚。这样的老婆,留着干吗? ——什么他呀他的,你这个人,拿咱中国旧男人的观念套老外。说不定人家丈夫还自豪呢,自己老婆找这么个大情人,有本事啊。 ——什么呀,老外,老外才争风吃醋,要不,人家历史上咋有决斗一说? ——说到决斗,人家决斗,都是决斗着争女人而不是离啊。 ——你俩都错了。我看那丈夫是为了争个面子。据说他也是个百万富翁。说不定他自己也有其他女人。他早就不要他老婆了,夫妻俩互相开发呗。 ——是啊,西方就是比中国开通。不看电视里报道,英国人大部分都对‘毛毯’表示同情。 ——不过吗,‘毛毯’那双瞎子老眼在电视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伤心劲儿还真让人同情。我本来不喜欢他,看到这里,也那啥,理解啦。 ——哦,那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呢’啰? ——这个,未必就成千古恨,说不定人‘脱泥’很快就重新提拔他。英国人都这么说。而且,既然挑明了,反拣个小儿子。坏事变好事。 话在齐琴、叶楠和晓音三个知情人之间霹雳叭啦一会儿正说一会儿反说。慧芳、王旭、黄馨三个人嘴是插了,一直与雾里一般。 环顾三周,慧芳立刻考虑到影响问题。她赶紧用眼神制止王旭黄馨不要再刨根问底,嘴上打着哈哈:咱别再说‘毛毯’啦。那些个政界主流,与咱不相干。管他呢。来,上正菜之前,咱一人消灭些花生米,垫个底。 ——开通,同情?这种事还拿到电视里播,简直伤风化。不过吗,不要光说英国,咱中国也沦陷的差不多了。哼,如今到处伤风败俗。中国人包二奶,日本人到中国集体漂娼,美国女兵在伊拉克强奸男犯,。。。。。我看整个世界都疯啦!叶楠可不愿停止,一口气越说越气愤,引来好几个餐桌的人伸头。其中有张桌上就坐着我老婆。他们实验室那天正好也在敦煌楼圣诞聚餐。据我老婆的电话粥,其实,周边餐桌上的白皮肤黄头发们早就注意26号圆桌上的一群中国妇女。看来,声音有时候也能够左右视觉。一下子把角落里不起眼的26号圆桌推到敦煌楼大餐厅的中心。 ——可是,犯不着咱生气啊。咱洁身自好不就行了吗!慧芳像个领导干部似的拍着叶楠的肩膀慢腾腾站起来。 ——哎哟,内急,这年纪大了,没喝一点水就内急。她转而自我解嘲。弯腰拣起地上的灰挎包。 内急解除,洗好手,慧芳从小包里拿出梳子慢慢梳理着头发。突然,像想起什么的从小包侧面的小袋里掏出手机。得给家里打个电话,查查老棉和女儿回家了没有。 手机上现出十几个message和missed call。一查message全是老棉的,叫她立即回电话。看看表,老棉的最后一个call是几分钟之前。慧芳奇怪。这父女俩到底是在路上还是到了家? 她摇着头给老棉的手机回话。立即是老棉一连串气急败坏的声音,称呼也没有:怎么搞得,你在哪啊,给你手机打了无数遍电话和留言,都没人接。叶楠的电话也没人接。 多少年了,老棉说话从没有如此快如此急。 慧芳受了感染,急促问:出了啥事? 17 慧芳脸色煞白,手里捏着车钥匙,一溜小跑,还没到26号圆桌跟前,老远就匆匆呼气:“对不起,俺家有急事,得走了”。 ——什么?五个人一齐吃惊地站起来:“大姐,菜就要上了啊。出什么事啦?吃了饭再走不迟嘛”。 --别问,别问。慧芳恶狠狠地瞪了叶楠一眼。转身又是一溜小跑。出了敦煌城大门,她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佛光寺。 老棉斜靠在佛光寺前街慧芳的车边,不停地发抖。要不是事前电话里说好,慧芳一定会被这样的黑影吓个半死,至少是一声尖叫。可这会儿,谁也不说话。慧芳抖抖嗦嗦开了车门。 上车之前,夫妻俩同时向佛光寺五楼亮灯的窗户望了一眼。无声地埋怨了一下释迦牟尼,又立即无声地祈求大佛。埋怨的内容一模一样,祈求的内容略有不同。慧芳在祈求之前更是充满愧疚,这些年,自己大雄宝殿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俩人谁也不说话,却都明白对方向五楼扫视的含义。收回目光,夫妻俩又同时往驾驶座上拥。慧芳无声而倔强地推开老棉。 车子在雾城中心灯火辉煌的街区耐着性子等绿灯,打了几个回转,终于滑到雾城的东端,冲上高速,油档一换,像脱缰的野马向牛津方向奔去。。。。。。 ---待续 预告:谢谢跟读,但下节(18)内容估计会让一些朋友不舒服。不想找不舒服的朋友不妨就此打住不要往下读。 河东河西(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