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豪华套间里,稀里哗啦的麻将声已经嘈杂了一天,梁如鹏边洗牌边
打电话:
“老婆,去买只甲鱼炖汤,要那种厚裙边的,别忘了放些枸杞。”
“金屋藏娇,老弟过得滋润啊!”牌友坏笑着,拍出一张牌:
“是该补补,不然气虚。”
梁如鹏得意地微笑着,虽然舒怡一再抗议,但他还是喜欢老婆老婆地称呼
舒怡,特别在朋友们面前,这让他感到特别有面子,这个小城最红的前主
持人气质高雅清丽,谈吐优雅得体,带着她出入各种场面,装点门面,为
他赢得了不少加分。床第间她性感娇媚热情温柔,满足了他从少年时代起
就深藏心底的无穷性幻想,个性也温顺娴淑,就是厨艺差了点,好在还算
聪明肯学,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追逐了的十多年的爱情,总算有了着
落,这是他的又一项成就。
对于梁如鹏来说,架子上那只精美高贵,风华无限的瓷瓶,现在已经搬回
了家,除了摆在那里供人观赏外,还必须是实用的,厨房里,她就应该是
只瓦罐,可以盛汤汲水,洗洗涮涮,这才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花了这
么多心思代价得到的东西,得值才行,就像股票期货的投资,投入的多,
盈利也得多,要求自然得高点。
流言总是来势汹汹,去势也快,小城人民渐渐淡忘了这桩要死要活的风流
韵事,谈论起了又一桩更加劲爆的新闻。 压力稍缓的舒怡日子却过得一天
比一天灰暗。
梁如鹏真实本来的面目一天天清晰起来,他个性尖锐极端,缺乏教养,还
很挑剔,在舒怡面前也越来越不克制尖酸甚至刻薄的表达方式:菜做甜了
或咸了,衣服穿错了,话说错了......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无所顾忌地对舒
怡发泄怨气,最让舒怡不能忍受的是和朋友结伴玩纸牌时,处处较真,毫
不留情地责怪舒怡的牌技。舒怡简直无所适从,原本自信的她开始怀疑自
己的能力,这是一种非常糟糕的感觉,自己真是那么一无是处吗,原来那
个阳光快乐,充满自信的舒怡到哪里去了?
这天,舒怡拎着菜篮子在肉摊前徘徊,她随便挑了一块五花肉就匆匆往河
鲜摊位走,里面的气味实在令她反胃,什么红烧肉汤汁炖螺丝,哪个想出
来这种莫名其妙的做法,烦都烦死了。梁如鹏出门前不厌其烦地一一交待
了制作步骤,看着他垂涎欲滴的馋样,舒怡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记
下来,硬着头皮走进了菜场。
他要吃自家炖的甲鱼,说饭店炖的火候不到,寡淡无味,舒怡就去买来活
甲鱼自己杀。摒着气举着刀,半个钟头等不到头伸出来,好不容易探了
头,一刀下去,半死不活满地乱爬,吓得舒怡丢了刀躲进卧室好久不敢出
来。他要吃浓油赤酱的四季豆红烧肉,舒怡就学着做,可不是淡了就是咸
了,经常在饭桌上被梁如鹏数落。他通宵达旦地打麻将,她得通宵达旦地
陪着,因为手气不好的时候她得替换抓一把牌。酒桌上不胜酒力的时候,
还得替他喝,不能让他在朋友面前悖了面子。舒怡讨厌稀里哗啦的麻将
声,她忍受不了封闭的室内呛人的烟味,厌恶那些刁着香烟手指蜡黄的三
教九流的狰狞面孔,尤其厌恶酒桌上那些大小老板,经理,土财主暴发户
们喷着酒气的腌渍俚语,荤腥段子黄色笑话。
老天,原来这才是梁如鹏的真实生活!舒怡倒吸一口冷气,她开始后悔这
么轻易地和梁如鹏同居,可是,现在想要回头,已经不是容易的事了,以
梁如鹏的性格和做派,如何会轻易放了她。
那么,他有可能为她而改变吗?让梁如鹏每天看看书写写字,听听音乐,
陪她去看芭蕾舞奥斯卡经典片聊人生感悟?舒怡想想都觉得可笑。更何
况,这个男人又不是她同呼吸,共命运的丈夫,她有什么权力和义务要求
他改变?
两条不同方向的轨道,在命运的行程中交集了,只在某一点?还是会并拢
同行一段?或是一直如此交错缠绕纠结下去,直到终点?舒怡没有了主
意。
一个忍耐力强的女人,像一根张力和韧度极强的弹簧,对于生活中的分
歧,冲突,舒怡努力地适应忍耐。
可是弹簧越压越紧,何时会是极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