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父母的一個意外,感謝誤診讓我得以來到這世上。小哥和我年齡相差8歲。他的青春期,是我抹不去的回憶。 大哥文革前一年考上軍事學院,簡直是弟妹們崇拜的英雄。小哥不怎麼喜歡上學,趕上文革,學校都是亂七八糟的。他喜歡跟大哥要上個什麼綠軍帽,穿舊了的軍裝,逛里逛盪的又長又肥,腰裡整個棕黃的皮帶一紮,就美的不行了。彈弓,木頭削出來的手槍,別在皮帶上,有時候,把個軍帽歪戴着,學國民黨軍官或是特務什麼的。這些“武”的玩多了,難免在外面惹事生非。爸媽自己都顧不過來,只好絞盡腦汁想辦法留他在家。 在爸爸鼓勵下,小哥那遊手好閒的青春期,大把時間盯裝半導體收音機上了。二級管,三級管,變電器,線路板,揚聲器,電烙鐵,這些玩意好像幾十年後的(Lego)積木一樣,能讓孩子專心致志。曾經被形容成“炒蠶豆”,小哥積攢了那麼多的半導體零件。好像還和別人換,各取所需。他的成功,我們都“聽”到了,那大喇叭傳出的聲音告訴我們,“成功了!”。他把那些裝到半拉拉的收音機,藏在床底下的,沒有蓋子的木箱子裡,亂麻麻的一大團。 那一年有個機會部隊來招小兵,小哥別提多興奮了。吵着嚷着要去參軍。爸媽擰不過他,就讓他去了,結果體檢不合格,醫生用紗布繃帶來量小哥的腿,說是一條腿長,一條腿短,差了快三公分呢!小哥回家那個鬱悶啊,我們看他對着鏡子,走來走去,扭頭看着自己的背影,口中念念有詞:“我咋從不知道我是瘸子呢?”,“路不平吧?”。他是欲哭無淚啊。我們全家都在討論,那繃帶到底有多大的伸縮性,可是找誰去說理呢。 小哥的青春一夢,就此灰飛煙滅。他那裡肯服氣,可是又沒有任何辦法。他再也不想呆在家裡搗鼓那些“蠶豆”了,他又開始出去玩。這回,不能參加“正牌軍”,他和一班“兄弟們”拜師學藝,準備成立自己的“汪牌軍”。他決心要練到“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每天天不亮就起身,和師傅,師兄弟們一起上小山坡那個叫“野豬林”的地方練功。刀,槍,劍, 棍,棒,鏈, 鞭,什麼東西到手都會變成武器。我有時耳邊刮過幾句他們的口頭禪:"英雄無用之地",知道他們成天在尋摸狼啊豹啊的,想試試武功,當個英雄。心裡挺為我哥自豪的,心想:“看誰敢來欺負我,叫我哥來收拾你!” 我上小學時,也是個“淘氣包”。午休時候,教室門鎖了,男生都爬窗戶進去,我也往裡爬,可是一個大高個兒男生硬是把着窗口不讓我進,還用樹枝條兒抽我的背。忍者痛,忍者淚,我硬是爬了進去,高聲宣布:“你欺負人,等着吧,我讓我哥來教訓你!”,邊說,邊在他面前晃晃我的又小又瘦的拳頭。 放學一回家,趕緊告訴我哥,同學劉大個兒欺負我。能不能給他點厲害嘗嘗?幫我教訓他一下。小哥已經有一米八,胳膊,胸肌都壯實得很,他低頭瞄了我一眼:“啊哈,不用我動一個手指,有人會幫我教訓他的!”。小哥的自信,堅定,給我帶來無限的歡欣。我就像碰到“丐幫”幫主,大救星一樣。 過沒幾天,劉大個兒惡狠狠地瞪着我,眼珠子快瞪出來了。他一句話也不敢說,乖乖地離我遠遠的。原來劉大個兒的哥哥,是我哥的是兄弟,鐵哥們兒。我哥把他欺負我的事兒跟他哥一說,你猜咋樣----他被他哥狠狠揍了一頓。這事兒純屬巧合,要是小哥親自動手,不定他要被老爸狠狠教訓一頓呢。小哥真是有勇有謀啊。 可是有一天,小哥突然變了,從他有了心儀的女孩的那一天起,小哥就成了一個“陌生”人了。(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