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惜福郡主在阿忠侍卫侍卫的指点下,换了一套晴和过节时候穿的衣裳,便拉着我和阿柳上了一辆五王府下人们出门办事乘坐的马车。 饶是极尽朴素,出了五王府大门,自车窗往外看去,还是觉得身上的衣服跟路上的行人比起来,要富丽得多了。 阿忠侍卫在离南市两个街口的僻静处停了马,请我们下车。春雨与晴和,扶了我们下车。阿忠侍卫过来,将阿柳一把抱下车,嘴里说道:“当心啊,我们到了。” 春雨伸手接过阿柳放在地上,与晴和一人一边拉着她的手。阿忠侍卫照拂着我和惜福郡主,边走边介绍道:“南市这边的四通市,大部分的商家做的是批发生意。这里北临洛水,交通便利,南对着景兴寺的正门,每逢节日,香客云集,人气丰盛,是商家聚财的福地。一般说来,西域波斯等番地商人自异域运来的货物在此批给各地商贩,大唐的丝绸瓷器等土产,也在此地售与那些波斯天竺商人,贩到异邦。有些铺子,也会在平日兼做些零售生意,卖家比别地要便宜一些。” 春雨眨眨眼,问道:“那么上次你给我们姑娘买的波斯靴子,可是在南市买的?” 阿忠侍卫道:“是。这里有几家商户,在下算是老主顾,他们对在下还算照顾些。” 春雨掩了袖子笑道:“啊哟,阿忠侍卫何时如此客气起来?在下在下的,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不敢当。”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过了两个路口。我一路听他们说笑,一路打量着沿街的房舍——都是木板的房子,沿街大多是两层楼,一般沿街是门面,后院是居家与仓库。沿街的门面,楼下是商铺,楼上一般做为掌柜或者老板算账会客之地。每一家的门面都大开着,临街的柜台上罗列着售卖的商品,有来自西域的干果与皮毛等物事,也有来自江南的丝绸与瓷器,各类干果,漆器与家具,质量上乘,色彩艳丽,煞是好看。 雪后晴朗回暖的天气,让坊间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阿忠侍卫带着我们进了一家专卖成衣的铺子。掌柜的见了连忙迎上来打躬:“哟,武大人来了?可是穿着不合身?” 阿忠指着阿柳道:“是这个小姑娘穿呢。那衣服太大了。” 掌柜的打量了阿柳一眼,笑道:“哟,这姑娘是比这个年龄的孩子长得弱小些。那几套衣服,原是想着小姑娘身子还会长,留了余地的,如此,便大得太多了。”说着,他走到店里头的柜子,打开柜子取出几套衣服摆在柜上,说道,“这些应该合适些。” 春雨便拿了一件放在阿柳后背上比试,笑道:“这套不错,不是太大,便是明年长了身体,也还能穿一穿。再说,阿柳明年的衣服宫,呃,上头,还会发现来呢。这几套买了也是应应急罢了。“ 掌柜的闻说,便要为我们折起来。晴和开口道:”且慢!掌柜的,这小姑娘的衣裳,总有别的颜色吧?虽说是里头穿的,可也不能太素了。你把别的颜色拿出来让我们挑一挑罢!“ 春雨连忙解释道:”阿柳尚在孝中。“ 晴和吐了吐舌头,道:“我倒忘了。罢了,就这月白色吧,很好。” 掌柜的连忙将衣服折好,替我们包在包袱里。 惜福郡主聚精会神地正在看一套青色的衣衫,上面稀稀落落地绣了本色丝线的梅花,看似无意,那花的位置却安排的颇具匠心。绣工自然比不得宫里的功夫,但是透着天真的稚气,因为是同衣服一样的青色绣花,倒仿佛应了一句——暗香袭来。 倒也别有风韵。 她的手抚过衣服上疏落的同色梅花,心中似有踌躇。 我们的身后,响起一声男人的调侃:“这衣服好!粗看呢,落进人堆看不见,细看呢,也算素雅别致,并不会跌了谁的面子。” 晴和回头看清楚,惊叫:“临淄——呃,呃,呃——”她伸手握住自己的嘴。 临淄王一身穷酸书生的打扮站在我们身后,让人看了忍俊不禁之后,又是一阵阵后怕。他乔装打扮了不知道怎么溜出五王府,这是违反女皇陛下禁足令的行为,若被人知道了,不知道会起什么风波呢。 阿忠侍卫的脸立刻红了。做为女皇陛下身边的侍卫,他的处境最为艰难。这个临淄王,也忒胆大妄为。不过,他这个人,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能把幽禁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除了他,大约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惜福郡主似乎眉毛都没抬一下,更遑论回头。她顿了一顿,咬咬嘴唇,吩咐掌柜的道:“我要了。“ 晴和连忙掏荷包,却被临淄王抢先一步,往柜上丢一块碎银道:”不用找了。“ 穷酸的书生花钱如此大方,他演出的角色与他的演技并不相符。 我们出了成衣铺,又进了波斯人的皮革铺,为阿柳挑选合适的靴子。事实上做为一个奴仆身份的女孩子,她穿这个过于奢靡了。只是既然阿忠侍卫已经为她买了,那么也只能调换一双合适的。 阿忠侍卫确实不懂得买东西之道。 这间靴铺,正是春雨日思月想的。她如同老鼠掉入米堆中,将阿柳撇在一边,自顾自地为自己挑选起来。惜福郡主与晴和也都坐在一边挑选。临淄王站在墙角,对着几只镶嵌着宝石的皮酒囊观赏。 我笑笑,蹲下身帮阿柳试靴。 阿柳穿上靴子,我吩咐道:”站起来走走,看看挤脚不?“ 阿柳站起来朝门口走,一头碰在一个穿着一身出着白色狐毛毛边的艳红色大氅的女孩身上。那女孩惊叫道:”啊呀,你不长眼睛啊?怎么胡撞乱撞的,抢着去投胎啊?“ 居然是西门雀的声音。我们几个全都吃了一惊,站了起来。 阿柳显然不知所措,怯怯地退到我身边,躲在我的身后。 我立刻深施一礼,道:”阿草见过西门姑娘!阿柳年幼,请姑娘莫要怪罪。“ 西门雀显然也吃了一惊。惊悸过后,她傲然地看着我,冷笑道:”原来是何神医啊!皇姨婆婆不是令你去五王府给寿春王侍疾么?你怎么私自溜出来乱跑啊?“ 临淄王也在店内,不知道她发现了没有。我下意识地拉着阿柳往一边挪一挪,试图遮住自西门雀望向临淄王方向的视线。我又施了一礼,道:”阿柳是公主殿下托付给阿草临时看管的。今日寿春王殿下的身子有所好转,故而带着阿柳出门为她买些急需的衣物。阿柳,这是西门姑娘,是主子,你且去行个礼。“ 我轻轻地转过阿柳弱小的身子,令道。 阿柳跪下,给西门雀磕个头道:”阿柳拜见西门姑娘。“ 西门雀轻蔑地说:”噢,这就是公主姑妈说起的那个死了娘的小女孩?罢了,看在公主姑妈的份上,不怪你了。你起来吧!“ 我将阿柳扶起来,阿柳又躲到我的身后。 ”阿雀阿雀,你可看中了什么靴子么?你若看中哪双,我替你买!“随着一阵欢快而轻浮的声音飘进来,一个衣裳超常华贵的青年公子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不是武崇训却又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