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一枭:“致良知”与“致良制”——兼为刘晓波解惑
(首发稿)
文章摘要: 对个体尤其是对儒者来说,应通过致良知为致良制提供内在力量,通过致良制为致良知引进外部促进,以致良制作为良知的功夫践履,以致良知作为致良制的内力保证。
作者 : 东海一枭,
發表時間:12/8/2007
一
“致良制”是我最近提出来的一个概念,意指追求和建设先进、优秀、文明、和谐、符合民众和时代要求的政治制度。就目前这个历史阶段来说,民主自由是良制;从中长期而言,则指以民意合法性为基础、具有三重合法性的王道政治。致良知与致良制,应该是一体两面、不可偏废的“工作”。
各种宗教包括中华儒道两教都只重个体的道德修养,弃置社会制度的建设而不顾(当然,这是宗教的特征,不如此就不足以言宗教了,这里仅指出一事实。)
自由主义恰相反,侧重于制度建设,道德资源非常薄弱。
唯独儒家,即重道德修养,又重制度建设,即致力于个体的安身立命,又致力于社会的长安久安。前者是内圣学的宗旨,后者是外王学的范畴,前者致的是良知,后者是致的是良制。致良知与致良制一体圆融,正显儒家与东海之道的殊胜。
二
“致良制”语出枭联《戏儒者杨万江》:誓平老枭,誓平老鸟,万江一怒惊华夏;不致良知,不致良制,半吊山呼拜上天。(注:华夏:此处指華夏復興論壇;老鸟:指儒坛天高任鸟飞网友,亦对杨半吊观点持一定的批评态度,所言颇多卓见。杨万江声言:杨万江说了踏平你,就不会给你机会的。他要将老枭当作天下来“平”掉呐!)
枭联虽含嘲谑,谈到的却是极其严肃重大的问题,把杨万江“上天信仰”的死穴点出来了。在信仰层面,儒家是上天教,更是良知教。只有奠定良知信仰的前提与基础,上天的信仰才是值得强调的。不然,上天信仰本质上与上帝信仰无别。所以,我戏称他为杨半吊:在学术上、信仰上皆半吊子也。
联语不够严谨,写成文章地说就是杨万江致良知的程度、致良制的力度还不够,还需要进一步加强的意思。其实,“致良知的程度、致良制的力度不够”不是杨万江一人的问题,而是包括儒门、自由门在内的当今中国绝大多数知识分子的问题。
所以天人分裂“不致良知”是杨万江上天信仰的死穴;“不致良制”则是另一个死穴,为历代儒家所普遍共有。自汉朝以后,外王学郁而不张,历代儒家皆偏重于内圣修持,到宋明理学之后,更是一味内致良知,几乎完全置外王建设、“制度创新”于度外了。
对于一个儒者来说,内致良知,外致良制,相辅相成,不可偏废。遗憾的是,自古以来特别是宋明理学,只强调前者而忽略乃至弃置了后者,结果制度建设未能与时俱进,道德修养也无法达至圆满。
致良知与致良制不可分割。儒者应通过致良知为致良制提供内在力量,通过致良制为致良知引进外部促进,以致良制作为良知的功夫践履,以致良知作为致良制的内力保证。
一方面,不致良知,何以致良制?(没有一定的道德就缺乏追求民主的内在力量);另一方面,不致良制,何以致良知?(道德需要从生活、实践中去体现,追求民主是道德最好的表现形式)。所以,内致良知以立个体之命,外致良制以安民众之身,这才是儒者及知识分子份所当为。另外,致良制与反专制又是一体的两面。不反专制,致良制就成空言;不反掉专制,良制就无法实现。
三
从社会的角度来说,缺乏良制的普遍性硬性防范,绝大多数“中性之民”的道德就会出问题,在一个野蛮伪丛林社会,能自觉主动接受良知约束的毕竟是少数;同时,缺乏道德的内在引导,好制度的功效就会大打折扣,尤其是相当于王道初级阶段民主自由,折扣会低得让自由主义者也感到心惊。
刘晓波《理性的荒谬及其杀人——狱中重读陀思妥耶夫斯基》中曾指出“自由”与“个人主义”(自由主义的“文化背景”)的弊端:
“自由带来的不是恒定的幸福,而是飘泊的苦旅;个人主义带来的不是尊严,而是残酷竞争中的攀比、羡慕、嫉妒及其背后的怨恨。英国王室的贵族傲气,被两个平民女子搅得丑态百出(温莎公爵的未婚妻和王妃戴安娜),皇家的威严成了大众文化中一出笑料迭出的肥皂剧。”、“在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得到空前发展的世纪,也是人对人的征服空前惨烈的世纪,理性主义的真理和科学技术的飞跃,所导致的恰恰是道德的彻底堕落。”
然而,刘晓波将这些弊端出现的根本原因归结为“没有上帝”,引用陀思妥耶夫斯的说“原罪之人只有仰望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他的受难背负着人类的罪恶。”将上帝信仰视为唯一的拯救,却是极大的偏颇。至于“没有上帝的土地,才会树起至圣先师伟大、光荣、正确之类的牌坊。”则是完全混乱的表述。
上帝信仰对于人性的提升有效也有限,而且其功效和重要性随着科学的发展、文明的进步而渐趋渐弱,这个问题我在大量枭文中阐之已透,不赘。这里仅指出,对一个社会尤其是中国这样的社会说,儒家信仰与上帝信仰不是非此即彼、你死我活的选择。而且与上帝信仰相比,以道德良知为本的儒家信仰在义理层面更高更圆,在历史文化方面根柢更深,社会作用也将更为深刻根本,因为“上帝”在天上,而道德植根于人性深处,良知就是人的本性。
“自由带来的不是恒定的幸福,而是飘泊的苦旅”,是因为“自由”的背后缺乏道德的支撑,良制的下面缺乏良知的基础。“理性主义的真理和科学技术的飞跃”也一样,如果不与道德伴随同行,理性主义的真理度数就很低,“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就会出现方向性错误,导致“人对人的征服空前惨烈”的结果。
四
综上所述,良知与良制即道德与制度,不论对个体还是对社会,都是相辅相成不可偏废的。从社会的角度来说,缺乏良制的普遍性硬性防范,绝大多数“中性之民”的道德就会出问题,在一个野蛮伪丛林社会,能自觉主动接受良知约束的毕竟是少数。同时,缺乏良知的内在引导,良制的功效就会大打折扣。故道德建设与制度建设如车之双轮要齐头并进,而道德建设有赖于信仰支撑,上帝信仰不可废,良知信仰更不可废。
对个体尤其是对儒者来说,应通过致良知为致良制提供内在力量,通过致良制为致良知引进外部促进,以致良制作为良知的功夫践履,以致良知作为致良制的内力保证。一方面可以说,不致良知,何以致良制;一方面也可以说,不致良制,何以致良知?也就是说,没有一定的道德就缺乏追求民主的内在力量,而道德需要从生活、实践中去体现,追求民主是道德最好的表现形式。
我向儒家提出了一个口号:内致良知,外致良制,内外双修,儒者本事(本事:本谓文学作品主题所根据的故事情节,此处借指“分内之事、根本之事”的意思。)希望有朝一日,这相辅相成的内外两件事也能成为广大知识分子的“本事”。
2007-12-6东海一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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