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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六十三)——槍炮、細菌和鑄鐵(二) |
| 在之後的幾個世紀期間,槍炮在西方發生了很多變化,然而即使如此,就象第一次舊世界交換一樣,在第二次舊世界交換里被不斷遷移的最重要物品是病菌。“東方和西方的文明都遭受了一個毀滅性的瘟疫,它蹂躪了許多國家,使人口絕跡,”阿拉伯歷史學家伊本·赫勒敦(Ibn Khaldun)寫道。“它吞沒了文明中許多美好的事物,將其徹底摧毀。”黑死病來臨了。 這個瘟疫很可能在亞洲內陸演化,沿着絲綢之路蔓延。一個阿拉伯學者(其本人死於此疫)說它大約在1331年開始出現於大草原,同年在長江流域中部有一種流行病迅猛蔓延,據說十人九亡。無從得知這是否就是在隨後的二十年間蹂躪了歐亞大陸的相同病菌,但是幾乎可以肯定在1338和1339年蒙古墓碑上提及的一次瘟疫是同一個。1340年之後有幾年時間我們沒有看到這個瘟疫;然後——突然——四面八方一起爆發。1345年疾病籠罩着中國東部沿海地區,次年一支蒙古軍隊將該瘟疫帶到了克里米亞半島的卡法,一個世紀前馬可·波羅的叔叔正是由該城啟程前往北京。第二次舊世界交換兜了一整圈。 1347年商人把這個瘟疫帶到了地中海的各個港口。從英國到伊拉克都出現了腺鼠疫的典型症狀——“腋窩或腹股溝會突然出現腫塊,很多時候兩處均有”,一個法國編年史家在1348年記載道,“那些是絕不可能錯的死亡徵兆。”通過咳嗽傳播的肺鼠疫甚至更加致命。“人們吐了少許血,然後一個人渾身都是疹塊,死了”,大馬士革的一個詩人直言不諱地評論道。他在1363年死於瘟疫。 一個接一個的作家描述了墓地太滿、無法容納更多的屍體,牧師正讀着臨終聖禮就倒斃,整個村莊都空了。“人變得十分廉價”,另一個大馬士革詩人觀察道。“每個人只值一粒”——“habbah”一詞令人毛骨悚然的雙關語,意為“穀物的顆粒”和“膿疱”,後者是腺鼠疫的最初症狀。 截止1351年該疾病使三分之一甚至一半的西方人死亡,它從地中海一直傳播到莫斯科大公國(Muscovy)的邊緣,由此快速回到了中國。在那一年,皇帝從亞洲內陸招募用來和造反者作戰的“綠睛回回”帶來了瘟疫(權衡《庚申外史》)。它使該支軍隊的一半死亡,隨後直到1360年每年都蹂躪中國。無法計算死亡人數,然而明顯地,數字是駭人聽聞的。 象黑死病這樣的事情侵襲人類並沒有什麼歡樂愉快的時間,然而也很難想到比1340年代更艱難困苦的時候了。溫和的中世紀暖期已經慢慢過去,宣告了氣候學家通常稱作小冰期的來臨。從挪威到中國,冰川在擴大。分隔格陵蘭島和冰島的丹麥海峽自1350年之後定期結冰。古代斯堪的納維亞人遺棄了他們在格陵蘭島上的居民點;北極熊穿過冰橋漫遊到了冰島,當時那裡對於它們來說已經足夠寒冷。波羅的海在1303年結冰,從1306到1307年再次結冰;1309到1310年,在氣候溫和的英國,泰晤士河也全結冰了。1315到1317年間,西北歐降雨量極大,以至於莊稼爛在了地里,而且——一個十分驚人的細節——土地過於泥濘,故而騎士們竟無法作戰。 作物歉收,親人喪命,很難不斷定是神靈在施以預言。在中國,地方性的匪幫變成了宗教起義,主要是反對蒙古占領者。當這個異族皇帝用遊船和花天酒地自娛的時候,救星似的教派領袖聲稱佛在回來給世界雪冤,將每個人領到天堂。到1350年帝國已在解體。 對於伊拉克的舊西方核心發生的事情,我們所知甚少,這裡的蒙古統治者和在中國的完全同樣無能。然而,在埃及和敘利亞,這個瘟疫可能已經加強了伊斯蘭。顯然,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接受瘟疫只是意味着對異教徒的懲罰這一官方路線(對於信徒來說,死於瘟疫是神的一種恩惠,也是一種殉教)——例如,編年史家(Ibn) al-Wardi寫道:“我們請求真主寬恕我們靈魂的惡習;這次瘟疫定是主對我們的部分懲罰。”神秘防禦物的小販獲得了重大成功——然而最普遍的反應是大規模的祈禱集會、向聖人的墓獻上列隊行進祈禱文、針對禁酒和道德敗壞的更嚴厲的律法。 對於許多基督徒來說,形勢看起來更為嚴酷。不僅看起來上帝在懲罰他們,教會自身看起來也在解體。1303年一個法國國王讓人痛打教皇本人,並將其下獄。之後不久,教廷搬到了法國的阿維尼翁,在那裡教廷成了腐化和墮落的代號。一個教皇甚至禁止說耶穌曾是窮人。最後一些紅衣主教潛逃回羅馬,選了一個對抗的教皇,這個教皇就一切能想到的瑣事和阿維尼翁的教皇爭吵。而在1409年之後精疲力竭的幾個年份里,實際上有三個對立的教皇,都聲稱是上帝在人間的代表者。 因為教會使人們失望,人們遂親自掌握事態的發展。最富創造性的是鞭笞派教徒: 他們赤着膊,大群大組的人集合起來,列隊行進經過城市和繁華市鎮的十字路口及廣場。他們在那裡圍成圈,鞭打後背。他們這麼做的時候大聲說話,歡欣鼓舞,唱着讚美詩……必須附帶補充的是,許多有名望的女子和虔誠的已婚婦女也用鞭子進行悔過,唱着歌排隊經過城鎮和教堂,就象男人一樣。 其他人則喜愛更傳統的糾正辦法,例如大規模屠殺猶太人,儘管(就象一個教皇在1348年指出的)猶太人和基督徒死得一樣快。可是什麼也起不了作用;就象在第一次舊世界交換導致的瘟疫期間一樣,地中海周圍西方核心的社會發展在第二次舊世界交換導致的大瘟疫期間也同樣迅速地下降。難怪末日似乎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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