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天有些阴冷,我吩咐宫女在茶内加了些枸杞。悠兰一边奉茶,一边对两位侍卫絮絮地汇报:“姑娘也没啥大碍了。在床上躺了几日,御医说骨头长得不错,如果想走动走动,也可以下床走动了。姑娘自己坐不住,起来又是读书又是练字的。皇上和上官大人都差人来问过。” 我连忙说:“皇上皇恩浩荡,阿草真不知道这辈子何以为报。” 阿忠侍卫板着脸说:“皇上又带着大家打了几场马球,好不热闹,只有你去不成。” 我惭愧地笑笑:“反正我也不会打,去了也是白去。” 阿忠瞪一眼程思德:“如果不是这家伙,你这会儿至少可以骑马去西苑了。” 程思德掩耳道:“又来了又来了!” 我赶紧求情道:“请阿忠侍卫不要再怪程侍卫了。是阿草自己不好,不自量力。” 阿忠侍卫道:“你好好养伤,快些好起来。说着年下就要到了,宫里从上到下都忙得紧。皇上每日批复奏折到深夜。年下的时候,初一十五,宫里都很热闹,你要是错过了可不合算。” 悠兰说:“对了,尚衣居派人来找姑娘说要姑娘去一趟量身呢。她们听说姑娘摔伤卧床,跟我说找个姑娘能起身走动的日子,她们派两个裁缝来给姑娘量——皇上赏给姑娘的衣服,再不做来不及过年穿了。” 我想了想,说:“那就这两天吧。若明日能来,就明日上午来,若明日来不了,就约个下午的时辰。我想后日去学堂念书。明日一早,让春雨给先生带个话给我销假吧。” 阿忠侍卫道:“日子还短,何姑娘的骨头还没完全长好,这时候骨头脆,最怕跌倒摔伤。学堂里人多,万一推推搡搡有个什么闪失,又要受一茬罪,不如还是在家里再将养些日子。” 程思德连忙点头附和:“是啊是啊。若是再摔一跤,阿忠还不知道会怎么念叨我呢!” 阿忠侍卫瞪他一眼。程思德缩缩脑袋,冲悠兰做个鬼脸。 我笑道:“阿草加倍小心便是。” 日子过得飞快。在我重返学堂的那天,尚衣局下午午睡后派人来给我量身。我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是尚衣局的尚宫大人贞娘亲自下临,令我受宠若惊。 贞娘是个细瘦高挑的女人,大约三十五岁的摸样。也许因为没有子女,宫廷的生活心如止水,她看上去比一般同龄的妇人要年轻一些,只是眼神里的内容,比真正三十余岁的夫人,要丰富得多。 看起来很是成熟老练。 她的衣服质地讲究但是色彩与剪裁都很低调。 我要行平礼,贞娘连忙上前扶住说:“何姑娘受的是骨伤,还是莫要客气了。” 我赶紧说:“多谢大人怜惜,请大人也一并免了吧,免得阿草惴惴不安。” 悠兰赶紧奉茶上来道:“是啊是啊,尚宫大人还是莫要再多礼了,否则我们姑娘伤势违和的话,就要怪大人了!” 我又说:“量身这种事,怎敢劳动尚宫大人亲来一趟!” 贞娘道:“贞娘明人不说暗话,若是别人的衣服也罢了,贞娘有事要求何姑娘,故而亲自拿了这个差事,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求于姑娘罢了。” 找我有事的,自然是身上有病痛,须得开药。 我凝神望向她。 贞娘喝一口茶,脸上飞上了一层红云,看向左右。 悠兰识趣地退下。 贞娘道:“我年轻的时候拼着命往上争,身子没养好,最近一段日子身上总是有些疼痛,特别是变天的时候,关节总是隐隐作痛。另外月信也不准,七颠八道的。也请太医院的太医看过,吃了些药,总不得要领。听人说何姑娘开药很灵,一直想着找姑娘看看。只是我们尚衣局在掖庭里,有天没日的,一直也不得机会。这次能来,也是有缘,还请何姑娘不要推辞。 我立刻说:“大人说哪里话?阿草住在宫里,职责之一就是为宫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阿草自幼跟母亲种些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些异能,并不是自懂得医术。说起来大人莫要不信,这些异能要身体好的时候才有用。现在阿草有伤在身,心神难聚,所以很难开药。要不您看这样,让阿草再将养几日,改日阿草去尚衣局为您开药也罢。若是尚衣局有其他的前辈或者姐妹需要,阿草也一起看了,如何?” 贞娘喜不自胜:“啊哟,如能这样,那自然求之不得。什么日子姑娘有空,只管派人来说,尚衣局从上到下,焚香沐浴恭候候大驾光临。” 我微笑道:“大人不要折杀阿草!” 贞娘喝了茶,便起身亲自为我量衣,并拿了厚厚的一本绣花稿子和一本厚厚的丝绸料子剪样,让我挑选中意的绸料和花样。我推辞说只要平常衣服,不用绣花,贞娘道:“姑娘莫要谦逊。宫里对于各级贵人配备什么花样都有严格规定,尚衣局断断不敢逾制。这衣服是皇上赏赐给姑娘的,若是达不到规格,皇上也要怪罪。” 重新回来伺候量身的悠兰也说:“是啊姑娘,大人让你选你就选吧。” 贞娘一边在旁边记录尺寸,一边念念有词地说:“何姑娘还在长个子,明年春天可能就要窜一大截,所以这衣服要裁得略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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