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終於拿出積攢多年的勇氣寫下這篇文章一群老大不小的同學聊天,魯同學說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她覺得沒幾天快樂的時光;段同學說人生是一杯苦酒加一杯甜酒,先喝後喝混着喝,反正是你的定量;我說我怎麼覺得絕大部分時候都是很快樂的啊。她們說那你真幸運。不過請你告訴我們你為什麼那麼快樂啊。我說快樂的事情比比皆是啊。比如說今天天氣適合游泳,圖書館裡新到了亦舒衛斯理的書;比如說我遇到的ROOMMATE一個比一個好;比如說找到好吃的東西,看了好看的電影;比如說老闆不在的下午去ARTS的食堂聊天;星期天和房東的女兒站在窗前看牛筋般粗的雨線,聽她用清亮的童音唱張清芳的出塞曲;還有那天在聖淘沙看獅子座流星雨。 我又滔滔不絕地說其實生活中當然同時存在不開心的事,但你可以選擇性不吸收。像J同學那樣每天嫌自己老公錢賺得不夠多,W同學每天數家裡的女傭偷吃了幾個蘋果,N同學看誰都像是要跟她爭男朋友,那能快樂嗎。 她們都笑了。不是嘲笑,是溫暖的羨慕。 我就這樣簡單地快樂着,心閒得頭髮像萵苣公主一樣瘋長。雖然後來也遇到一些困擾,但我覺得都不是大問題,歲月好像沒有在我身上留下什麼痕跡,三十歲的時候陌生人會誤認為我是個TEENAGER。 直到八年前的一個嚴冬的早晨,雪積得過膝,天空中灰雲密布。一個毫無同情心和責任感的華人女眼科醫生乾巴巴地對我說:你的雙眼三五年內都會瞎了。我懵懵懂懂地問:沒有辦法治嗎?她冷淡地說:治與不治都差不多,然後把病歷丟給我不睬了。我掙扎着走出去,外面喧囂的大街變得悄無聲息,世界只剩下黑白兩色。我對自己說,快醒醒,你只是在做夢。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我明白了這不是夢, 這是事實。 我對自己說,啊,你,從今天起,不會再有純淨的快樂了。 從前所擁有的那些快樂,看似簡單,其實難得,我卻認為理所當然,從未想過感恩二字。人生還剩下的一大半突然變得無比漫長而猙獰。我只希望快點飛越全過程,直接走到終點。這個“不開心”可不是象我之前誇誇其談的那樣可以選擇性不吸收的,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讀聖經時不理解為什麼說死亡是上帝的恩賜,在那一刻我明白了。 我那時突然想到一個女孩LESLIE。同一個實驗室的,天生聾,所以啞。她是無比頑強的,硬是靠辯別口型學會了說話,但常人聽起來就很費勁。我是很不喜歡她的,因為她的個性極具侵略性。有一次開會,她住六樓,我和另幾個女孩住三樓,電梯門開了她攔住門口不讓我們下去,非要我們出一個人陪她住。我當時很冷酷地說:NOT ME。我此刻覺得羞愧。五官健全,好平常啊;天生殘疾,I AM SO SORRY。我既不懂得,也不感激,所以就不慈悲。 我不願太相信那眼科醫生的結論,因為和此前REFER我來的驗光師所言和我自己的了解相差很遠。我打個電話給我的家庭醫生,對她說我有急事,她允許我馬上去見她。我就這樣心裡想着LESLIE,輾轉地去見我的家庭醫生。我進到輕軌車廂里坐下,抬頭看去,LESLIE就坐在我的對面。我發誓那不是我的幻覺。我趕快,第一次主動微笑着對她打了個招呼。她顯然有些詫異,但也點頭回禮。 此前任憑師姐師兄之類說破天我都不信的神,用這種最殘酷的方式向我證明了什麼。 從那以後我放棄了內心深處的傲慢偏執,也放棄了口頭的刻薄鋒利,開始從心底感謝我所擁有的一切美好,同情所有的卑微欺騙與不幸。 我開始見證和相信 Everything happens for your good. I have always believed that, whatever happens in my life, happens for a reason and ultimately, for my good. 此是後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