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回到了小学时代生活过的江西景德镇会那班同学,早晨飞去晚上飞回,没有过夜。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居然也还能凑满一大桌。真是不容易! 午餐后,大伙儿陪我到“故居”参观,想不到,我们家住过的那栋曾被称为“将军楼”的小房子,还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让我好吃惊,小楼旁曾经是清澈见底的昌江,已经惨不忍睹地堆满垃圾,我站在垃圾堆的顶上,“给我拍一张吧”。我从来不喜欢照片里有自己,但是这一次,我主动要求和“将军楼”,和差点葬送我小命的昌河合影留念。这栋小楼住着四户人家,我们家住在楼下左边,对门住着伊叔叔家,他们家有三个秃小子。 伊叔叔家的老大,我叫他平哥。他个头高高,长得有点儿像姜文,只是眼睛更小,眯成一条缝儿。他特别有大哥的“范儿”,在弟弟们面前,有绝对的“权威”,家里里里外外,大事小事都有他的参与,阿姨培养他做饭,干家务,管弟弟们。他喜欢运动,特别是打篮球,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背心,大汗淋漓回家,边走边拍球,在走道上还舍不得停,引来大姐姐们的她们探出窗口的脑袋,和跟踪他的目光。大姐姐们说他“又帅,又拽”。可能用现在的话来说,是又帅又酷吧。那时候,他刚刚高中毕业,进研究所的工厂当学徒。大把的时间是呼啦啦地带着一群那孩子打球。 平哥的两个弟弟都上小学,一个比我大一岁,一个比我小一岁,我们常常在一块儿下军旗,跳棋。那会儿我种了“一亩三分自留地”,养了一只天天下蛋的芦花鸡。有一天,看到挑担买鸡的小贩,担子挑的竹筐里除了有很多鸡,还有一只鸭,那羽毛儿油光发亮,夹杂着灰黄白色的羽毛,颈部有漂亮的蓝绿色的一圈像项链一般的羽毛,好看极了。我赶紧回家叫妈妈,非要妈妈给我买那只鸭子,说我会好好喂养牠,照顾牠,到要让牠也像我的芦花鸡一样每天一个蛋,好话说尽,妈妈终于给我买下了牠。其实我和妈妈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只母鸭。反正那小贩说是只母鸭。 我把鸭子的腿上拴上一根绳子,绑在树下,牠试图挣扎,但是屡试屡败,明白自己走不远,也就乖乖地蹲在树下了。我给鸭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丁丁,因为牠喜欢吃鱼,还特别喜欢吃螺钉。我去昌河边找过了,找不到螺钉,可是有卖的。可妈妈不会天天给鸭子买。我把鱼汤,鱼头拌上米饭,丁丁最喜欢吃。我也常常抱着牠,摸摸他那连在一块儿的脚掌皮,软软的,凉凉的,粗粗的掌纹,尖利的指甲,慢慢牠也习惯我抱着牠,喂牠吃饭。有了这只鸭子,我除了捡鸡蛋,都没心思看我的芦花鸡了。 一天,我突发奇想,为啥不到昌河“放鸭子”?让牠自己找活食该多好啊?我解开绑在树上的绳子,开始“遛”鸭子。那小东西好像认路似的,“带“着我,就一扭一扭地往河边跑。我怕勒痛牠的脚,也跟着一路小跑。停在河边。牠下水了,好高兴啊!脑袋扎进水里,好一会撅着屁股,翘着双脚,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牠,一个猛子,又一个猛子,突然,捏在我手里的我绳子滑脱了,哇啊,我急得快要哭出来,“快来啊,我的鸭子跑了”。叫喊声惊动了对门家三兄弟,平哥跑的最快,我慌忙指着河告诉他,我的鸭子跑了,绳子还在牠的脚上。平哥“扑通”一声跳到水里,奋力向鸭子游去。 那鸭子好聪明,牠发现自己自由了,看到平哥向牠游过去,加快速度往河中心游去。平哥快牠也快,平哥停牠也停,我和平哥的两个弟弟站在岸上直跺脚,急死人了!昌江的水,又清又急,我们仨站在水边,突然看到一条红色的大水蛇,从来没看见过水蛇的我,吓得尖叫。冲着平大喊:“平哥,水里有蛇!有一条大红蛇!”那条水蛇有一米多长,有我手腕那么粗,平哥一心追那鸭子,突然听到我们在岸上大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赶紧往回游。等他到岸边,蛇已经不见了。再回头看鸭子,哇,鸭子也不见了! 平哥只好作罢,带着我们几个,往回家走,他们仨刚进家门,我就听到“咣铛铛,乒乓乓”好响的声音从他家传出来,接着是一阵大吵,我吓得不敢出声。过了一会儿,只听到“砰”的一声重重的关门声。趴到窗口偷偷一看,平哥气哼哼地出家门,还穿着湿透的衣服。 原来平哥正在准备做饭,结果帮我追鸭子去了。他爸爸回家大发脾气,把桌子给掀翻了。平哥赌气出了门。 后来我们家搬到江苏,伊叔叔家搬到上海,许多年后叔叔突然病故。我代表我们家,去参加了他的追悼会。小时候闯的祸,惹他生那么大的气,一直想道个歉,希望他能够原谅我。 相关文章:学农, 干掉那些公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