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觀感 （十）人情社會 說中國是個人情社會大概沒什麼人會不同意。兩千年來中華民族一個個大一統王朝的更迭中，統治者實施的都是人治；小百姓則注重講求人情世故。法律的概念從來都是模糊的；“人熟好辦事”是潛移默化的社會規則。 現在北京各大醫院看病掛號改成網上預約，這雖然會有別的弊端，起碼各大醫院門前掛號的號販子得改而更張另謀生路了。有知情者講述了他所知道的醫院門前號販子的故事。號販子做醫院“賣號”的生意很簡單，就是僱傭一幫外地來的謀生者提前排隊，把醫院各個科室每天所看病人的定下來的“號”儘可能用掛號的方式都買下來，然後把買下來的“號”交給號販子得到自己的報酬。一般是一個“號”二十塊人民幣。然後票販子再向看病的人兜售他們手中看病的“號”。根據各科看病的情況，有時某個科的看病的“號”可賣到上千塊錢，甚至更多；一般也要買個一百或幾百的 。 號販子不止一人，他們是一個團伙，專門販賣看病的“號”。他們為此牟利，直接損害患者利益，前來看病的人們肯定怨聲載道；他們為什麼能長期這樣為非作歹？維持社會秩序的公安部門派出所為什麼不管？嘿嘿，如果警察真的來管，號販子能長期為所欲為嗎？號販子當然和負責社會治安的附近派出所有所勾結。到時候號販子給警察上貢錢財，警察不但對他們的非法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時候還明里暗裡的保護他們。 號販子雇用來專門排隊掛號的人們頭天中午剛過就成群結隊的來了。他們大都是外地來京沒工作的中年婦女，從頭天中午剛過就開始排隊，一排十幾個鐘頭，一直拍到醫院第二天清晨掛各科看病的號。到時候他們就把“值錢的號”都通過掛號方式拿走，然後到票販子那兒換二十塊錢。票販子再通過高價把“號”賣給前來看病的人，當然是不折不扣的“壟斷”價格。 有一次，中午剛過，一個小號販子前來看看僱傭的人們排隊的情況。他罵罵咧咧，絲毫不尊重被僱傭者。他無緣無故地咒罵了其中一位鄉下中年婦女。可是人人都是有起碼的自尊心的，那婦女見自己無端地被辱罵，就還嘴，於是兩個人相互破口大罵。那小號販子惱羞成怒，上來給了那婦女一個大耳光。那女人不幹了，倒在地上撒潑，聲稱“今天這掛號的買賣誰也別想幹了”。她這麼一鬧，被雇來排隊的人們也亂了起來。小號販子有點害怕，急忙通過手機把大號販子叫來“平息騷亂”。那大號販子來了就對那倒地撒潑的婦女低聲喝道：“想讓我把派出所的叫來嗎？”那女人一聽，一骨碌就爬了起來。大號販子又臭罵小號販子，讓他陪不是。然後對鬧事的女人講：“今天你受委屈了。先給你二十塊錢，回家休息吧。明天下午再來幹活。咱們這夥人，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不管是分工幹什麼的，誰也不許欺負誰。這個買賣做好了，咱們大家都有飯吃。” 事情就這麼解決了。我想那鬧事的婦女如果真的再鬧，大號販子就會把派出所“罩”着號販子團伙的警察叫來，把她帶走，到時候就說她危害公共治安。這以後那女人排“號”領二十塊錢的活就別想幹了。 “罩”着號販子的警察最大的保護是通風報信。要知道，號販子這種非法勾當，並且是長期的，很難不被政府有關部門察覺，並嚴加禁止。於是公安部門就會通過整頓社會秩序的行動來查禁。當“上面”要來查抄號販子非法活動之前，“罩”着他們的派出所警察就會通過某種方式告誡“這幾天悠着點兒”。心領神會的號販子那幾天就不組織他們的人來做“買賣”。 在醫院除了這種做買賣“號”的團伙之外，還會有些單幹的號販子。他們往往沒有警察“罩”着，自然信息不靈通，“上面”一查抄來了，他們常常會被抓。嘿嘿，“單幹戶”和警察沒搞上“合作”關係，販賣“號”的買賣往往做不長。這個故事，讓我聽得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 我有位朋友，在一家緊俏商品店當個小頭目。他們的店也是由派出所警察“罩”着的。有一天闖進商店一個無理取鬧的傢伙，這小伙子一看就像是喝醉了，在那裡大喊大叫。店裡的人不由分說叫來了警察。警察很快來了，到商店以後就和顏悅色地讓小伙子到監視錄像頭照不着的地方，然後不由分說就左右開弓地抽他大嘴巴。幾個耳光過後把小伙子的酒給打醒了，直個勁地告饒。警察吆喝着問店員們“他損壞了什麼東西”。其實小伙子只是大喊大叫來着，並未乾別的。警察見大家都不說話便說：“罰兩百塊。”小伙子乖乖地掏了錢。這還不說，警察還特地查了小伙子的身份證。一看才知道，這小伙子還是碩士畢業呢。那他為什么喝醉了酒到商店裡來吵鬧？據小伙子後來到派出所後的解釋，他剛剛被一家民營企業解僱，心裡不痛快，所以才喝了酒。事後我的朋友覺得很對不住這小伙子；但又不能駁警察的面子。就私下裡對幾位店員說，如果再看見那小伙子來，就把罰他的兩百人民幣還給他；當然，其他什麼都不要講。 在北京的一“荒友”是開小飯館的。那小飯館坐落在北京“保留地”內。為什麼我說那裡是“保留地”？ 因為那兒是一片很破爛的胡同；而周圍都是高樓大廈。這次我回京曾到那裡聚會，“荒友”在他的小飯館裡好不盡興；一個個喝得東倒西歪。那小飯館樓上是增蓋的二層樓，是個小旅館。不過我們的店主可沒有旅館營業執照；但人家照常營業。為什麼呢？當地派出所警察“罩”着唄。 我不知道通過“片警”整的這些個事情能否讓您明白什麼是人情社會；我們聚會時，北京的朋友們是這樣的意思：自古以來警察的活兒都是這麼幹的。您要是真的秉公執法，鐵面無私，我們中國的社會早就不這樣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