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后的第一个冬天上海特别冷. 凯文把公寓里所有的空调都打开了, 还嫌不够, 又买了一个取暖器.  “上海的冬天真不适合人类居住.”  凯文说, “那么冷, 还没有中央暖气.” 小彤说: “爸妈上次送来的鄂尔多斯羊绒衫你穿上吧. 质地可软和了.”  “样子不怎么样, 不过家里穿倒是可以的.”  凯文向来比小彤讲究穿着. 小彤夏天去瑞典后发现, 凯文家境优渥, 父母生活颇有品味.

“凯文, 过两天是大年三十. 爸妈让我们去他们那儿过.” 小彤递过羊绒衫. 凯文没接, 瞪大眼睛说: “你没同意吧?” “为什么不呢？姐姐去我姐夫的父母家过. 爸妈冷清, 自然我们是要过去的.” “小彤! 你爸妈家没有空调. 我们会冻死的. 还是让他们来我们这儿过年吧.” 小彤一想也对. 就给爸妈打电话. 谁料爸爸发话了: “冷就多穿几件衣服嘛. 我们老了,跑不动. 再说, 每年都看春晚. 看到半夜, 不见得让我们老人再回家吧. 还是你们来, 我们这儿晚饭, 点心早就开始准备了.” 小彤一想也对. 拿了原话和凯文说. 凯文没吱声. 小彤嗲着声音叫道: “凯文…” 头靠在他胸口蹭了两蹭. “好好, 去去.” 凯文立刻答应了.  

小彤喜欢过春节. 因为节日里周遭的每样东西都带着春节才有的气息. 空气里是家家户户炒菜腌肉的味道. 街上小孩子东一边西一边地放着小炮仗. 商店在年三十下午早早关了, 留下一个大红福字倒贴在店门上. 对凯文而言, 春节并不陌生. 他毕竟在中国生活学习过两年. 不过, 这可是和小彤过的第一个春节, 而且在她家. 凯文一路握着小彤的手, 时不时亲她一下.

 小彤爸爸给自己和凯文倒了啤酒. 几杯酒下肚. 爸爸发言了: “凯文. 你和小彤认识才不到一年就结婚了. 结婚也没办酒席. 说实话, 我是有点意见的. 不过, 我看你们结婚后, 两个人还不错, 工作努力, 团结一致.心里也就开心了. 我们小彤人是可以的, 你找到她不吃亏. 她就是脾气有点急, 个性太好强. 你多让让她, 我就放心了.”  说完, 看着凯文. 凯文楞在那里, 不知是没听懂呢还是在思考. 小彤在桌子下面踢了凯文一脚. “爸爸,” 凯文说, “你放心. 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彤的. 她有脾气, 我没有呢.” 小彤爸妈听了, 都乐了. 妈妈自从认识了凯文就成为了他的 “粉丝”. 此时点着头说: “凯文人好, 我是老早就看出来了.” 饭后, 爸妈在厨房忙活甜点, 凯文对小彤说: “脾气有点急, 个性太好强. 我倒是还没发现呢.” 小彤说: “狐狸也有藏尾巴的时候.” “让我检查检查, 藏哪儿了?” 凯文的手不老实起来. “爸妈过来看见.” 小彤跳开.

春节晚会放了近两个小时了, 相声和小品节目轮番上场. 一家人被逗得前仰后合地笑. 这时小彤妈妈忽然抿着嘴朝小彤边上做手势. 小彤往旁一看, 只见凯文端坐在椅子上, 眼睛却闭着, 鼻子里还打着小鼾. 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脖子上绕着一条围巾, 不知什么时候, 脑袋上还多了一顶帽子, 手上多了一副手套. 椅子靠垫上的毯子被他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瑞典来的北极熊.” 妈妈忍俊不禁. 小彤也咯咯笑了. 这时, 凯文突然醒过来, 看见两个女人都瞪着他, 没头没脑地说: “大山上场了吗?” 原来, 小彤为了引诱凯文看春晚, 告诉他有个叫大山的加拿大人, 中文说得可神了. 小彤爸爸说: “凯文, 还是回去睡吧. 这儿太冷了. 会生病的.” “没事没事.” 凯文说, “小彤还要看放鞭炮呢.” 小彤最喜欢子夜钟声敲响前百炮轰鸣的那半小时. 上海的鞭炮是小彤今后在英国生活时最最想念的. “第二天满地的红纸哟, 有几寸厚.” 小彤每年都要缅怀一遍.

回家前, 妈妈对小彤说: “凯文人真是不错. 你要知道珍惜. 你脾气坏, 要学会克制和忍让. 结了婚, 不比在家里. 虽然凯文宠你, 自己要清楚分寸.” “烦!” 小彤回了一句. 两个人叫了辆大众, 一溜烟地踩着厚厚的炮仗纸屑回衡山路了.

 到家后, 凯文长嘘一口: “冰冻的蛇复苏了.” 小彤没答理他.

 过了年后, 凯文买了一台海尔空调, 给小彤父母家装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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