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河边 慌兮兮 2011年3月1日
早春的江南,桃树的尖尖芽才刚冒了个头,老娘舅就出门踏青去了。一路走去,待到了水乡小镇,已是下午。随意寻了家客栈,便出来到镇上看白相。镇子不大,一共就两条小街在中间十字交叉,砖石铺成的路面不大平整,街边房子白墙青瓦,或青石门洞,或木板排扇,掩不住的古色古香。店家沿街排开,生活煞是方便。
没走几步,已来到了河边,觉察不到的微风隐隐约约带过来评弹的声音,唱的似乎是《珍珠塔》。太阳光还很好,老娘舅找了家临河的小饭馆,走了进去。店里一共三张八仙桌,另外两张都已有人在喝酒吃菜了。
开店的夫妇俩约莫是中年人。老娘舅刚靠窗坐定,店老板就过来了。“喔唷,今朝天气好,客官有空下来坐坐?想吃点啥?”
“你有啥好吃的?”
“样样好吃的,包倷甜中意咸欢喜。倷到这里来么,还是吃太湖里的水产吧。阿要吃白鱼?”
“你看着办吧,有好吃的,拿上来就是。” 不多时,菜端上来了。清蒸白鱼、切了半只奥灶鸡、一碗清炒螺蛳,还有一碟盐水花生米。老娘舅一边嘱咐温一斤黄酒来,一边随手捉起筷子吃将起来,小菜很对胃口。
“你这里地段很好。” “是呀,就在河边上。这条河叫朱雀河,通运河,蛮闹猛的。来来去去的船啊人啊蛮多的,还有上海、苏州下来的客人到此地来白相吃饭的呢。所以伲生意蛮弗错的。倷是今朝来得巧,来得弗巧么,倷就要等哉。”
“恭喜发财。怎么河对面的房子没人家住的?”老娘舅不经意间看出了点疑问。
“啊呀,倷弗晓得哦。前几年,那个房子里的男人死掉了,公安局讲是伊的家主婆害的。现在那女的在班房里,小人也弗晓得去了啥地方。出了这种事,啥人还敢住那个房子?风水弗灵哉。倷看那房子,现在乌鸦在那里做窝了,到辰光还‘呱呱’地叫两声,真是败坏我的风水。本来蛮好的一户人家,哪能会出这种事体?伲真是想弗通。” “哦?”
“是的呀,那夫妻俩都在城里做事,都是赚大铜钿的呢。而且,照伲看看么,夫妻俩还蛮般配、蛮恩爱的。两个人还都是高学历呢,弗像伲只有初小程度,只好一日到夜做做吃吃。真是想弗通。说是那家主婆把伊的男人吃了砒霜。。。”
隔壁一张八仙桌上的一个中年男人开口了:
“我认识他们的,他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他们夫妻关系不好已经好多年了,老早就说要离婚了,怎么还没离掉,还住在一起呢?他们经常关起门来打架的。有人说那男的有外遇,很花心的。但我看那男的很老实的,不大可能有啥外遇。那女的看着对她男人蛮不错的,也很顾家的。但关起门来吵架时也是可以与她老公对打的,脾气很不好,大概有啥毛病。那男人和我私下里讲他老婆经常要他跪搓板,把他关在门外不让进家。有一阵子,他没找到工作,吃了他老婆两年软饭呢,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时是天天要看他女人的脸色的。”
另一桌上的一个女人插了进来:
“我晓得的,这件事我最清楚了。听他们说,那女的在警察局里叫冤。她说‘我很爱我的先生,很爱我的孩子,很爱我的家。我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呢?我是清白的。他没有外遇的,这个我知道。他一个月挣多少钱我都知道,而且他把钱都交给了我,他想玩女人也没那个钱。那天他说身体不舒服,像是感冒。我让他去看医生,他不肯去,说是没时间,公家的事办不完。我给他去买了板蓝根,但他吃了两天还是不好。后来,他自己去看医生了,医生开了药,吃了也还是不肯好。再去看医生,医生就让他住院了。哪里知道,情况一天比一天坏,人就这么没了。’”
天色有点暗下来了。老娘舅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了,恍恍惚惚,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像是那个死去的男人: “你不要听他们瞎讲。我很爱我老婆的,她也待我很好,我老婆对我覅太好噢。我们很恩爱的。吵架?根本不可能的。我们这么好的夫妻,怎么会吵架呢?她给我吃砒霜?这绝对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不想活了,吃了点老鼠药。警察真没用,连砒霜和老鼠药都分不清。哦,要么老鼠药里有砒霜?否则到哪里去弄啊?砒霜是啥味道?我吃到嘴里还会不知道啥是砒霜吗?说给你听听也罢,还有最近公司里有迁升,没轮到我,把我的肺都气炸了。我哪点比人差了?我是正经八百的美国西太平洋大学的博士!那些铜陵师专毕业的也想骑到我头上来?这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呢?那天我吃了点老鼠药,就到了清净的幽冥之中。”
“后来呢?”
“后来讲法医查出来那个男的是吃砒霜死的。那女的一直在牢监里喊冤枉。也弗晓得到底是不是伊杀了伊的男人。”
太阳终于沉了下去,河面上泛起了寒气。老娘舅不知什么时候吃完了酒菜,《珍珠塔》也已经收摊了。老娘舅再看一眼河对岸的房子,房子里黑洞洞的,那里曾经住过一户人家。。。。。。 夜黑里,老娘舅摸回了栈房。睡在棕棚床上,眼睛睁得很大,渐渐地觉得肚子有点翻腾起来。老娘舅想到了砒霜,想到了店老板脸上那诡异的笑容。。。。。。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苏白注解: 倷=你 伲=我们 白相=玩耍 闹猛=热闹 弗=不 今朝=今天 覅=不要 阿要=要不要 伊=他,她 家主婆=老婆 小人=孩子 把=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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