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了…”(上)
到了纽约就找我的战友志军。战友?啊,我二十年前在新疆当兵时同连队的哥们儿。都是军队干部子弟,没两天就成了莫逆之交。复员后一直有联系,后来人家出息,上了大学出了国。他到了美国总搬家,我又在外边混,三下两下把他的地址弄丢了。其实我可以写信问他父母,但咱不愿意让人知道我。为什么?是堂堂大公司懂事长了就不想和过去老实巴交的朋友来往了,觉得人家没用。你这是什么话?咱是那号人吗?为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也不想论个明白。哎呀,志军,有十多年没见面了吧?
我和志军是半年前联系上的。我母亲把他的信转给我的。看到他的信,我眼睛直潮,好像很久没这种感觉了。志军在纽约附近的一家电脑公司给资本家卖命,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时间真快!要不怎么说人生如梦呢。所以要“醉酒当歌,人生几何”,能乐就赶紧吧,“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了。
志军没怎么变,更矮、更胖了点儿。“到美国旅游来了?”你听他问的这话,整天就是从家到公司,像上了套的牛,忙活得人都有点傻。咱这几年欧洲、日本、美国走马灯似地转悠,办商务。怎么办?少打听。跟你说也没用,到时候你一嫉妒没准坏了我的菜。志军也问,那就多少讲点儿吧。在国内我的公司主要是承包市政建设。当然了,房地产、股票等也都干。到了国外就是想方设法把国家的钱存在外国银行的帐户上。怎么,还不明白?就是那帮高干子弟通过各种渠道从国家那儿挖来了银子,我到国外给他们建些私人帐户。
“哥们儿,你这么干还不怕掉脑袋?!”志军一听脸色都变了。“到时候东窗事发,那些高干子弟可以逍遥法外,你个平头百姓还不得当替罪羊?再说了,你这么干也缺德呀。”
你看看,志军真是傻得不轻。这些我能不清楚吗?可人不发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那白花花的银子放着不拿点儿?但和志军解释多了没用。他从来都是正正经经,不知道人生还有另外的活法。简单地说吧,活到我这份儿上,过一天就要乐一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没跟志军说这些,怕吓着他。笑一笑,“没事呀。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等我钱捞足了就不干了。”
得,带他去纽约开开眼。“纽约总去,我当导游。”志军自告奋勇。“我到公司请了假,我们一家人带着你逛去。”嘿,这傻乖乖,还要带我逛纽约。我都来好几趟了,还用他当导游?再说我要带志军“开眼”的地方只能男人们去。“就咱俩去,我到纽约好几次了,用不着你导游。我就想咱哥俩逛去。到你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去。”我朝志军挤挤眼,他还是傻不傻,蔫不蔫的样子,什么都不明白。倒是边上志军的媳妇儿脸腾地红了。嗯,女人就是比男人敏感。“怎么样,弟妹得给面子吧?咱们虽然初次过面,但一看就是特大度的人。让我们哥俩去纽约不会不放心吧?”志军媳妇儿笑笑,“有什么不放心的?谁还成天看着他呀。”说着领着两个吵翻天、来人疯的孩子去别的房间玩去了。这小媳妇儿人真好,贤慧、聪明,都把志军伺候成呆子了。如果我有这么个妞儿,或许能改邪归正?哎,太晚了。
志军知道我要到纽约城里“打炮(嫖妓)”,又吃惊不小,先是劝我别去,后来想想,“没听说纽约有红灯区呀?”这呆子,就知道根据自己的想象推理,他哪懂呀。来美国这么多年什么都不懂。别看那些唐人街上打餐馆的广东崽、福州帮是些不怎么识字的土老冒,谁都比志军懂得享受,很少有不吃喝嫖赌的。不过我不象那帮脑袋,去脏了巴叽的“按摩院”找韩国妓女。咱有钱。看着志军那个为难的样子,我都乐了。“又不让你花钱,不想‘打炮’就开开眼。怎么被媳妇儿吓成这个德行?”
在纽约曼哈顿街头第五大道42街看了时代广场,真让人扫兴,屁大的地方在电视里会显得那么壮观。跟着去看世贸大厦时,志军要走着去,说很快就走到了,再坐出租车不值。“咱到这儿是锻炼身体来的吗?”我白了他一眼。到了这地方就是来拍钱的。
这这么东游西逛,一天便过去了。我叫出租车停在一家西尔顿旅馆前,志军又发傻,愣叫我别糟蹋钱。我揪着他就进了门,用半生不熟的英语问:“CAN I SPEAK CHINESE?”柜台上的那傻汉子用眼白我,我知道他会这么看我,可我偏要这么问!志军赶紧过去用英文说我们要开个房间。瞧着柜台里那傻家伙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我当时气就来了。“老子给他一千美元,他保证让我操他屁眼儿!”志军小声嘀咕着,满脸尴尬。
进了房间门,我对随后进来的侍者比画、比画,人家立刻就明白我的意思,送来了“花名册”,上面都是妓女的照片和联系电话。志军直傻,问一堆问题。什么“你怎么知道这家旅馆有妓女的‘花名册’”,“那个侍者怎么知道你要招妓”,“如果没有我(透着他会说鬼子的话)你怎么和妓女联系”,“要是妓女有艾滋病怎么办”等等。我就反问他,“有钱什么办不成?”我这几年走到哪儿,嫖到哪儿,还没遇到有钱找不到“鸡”的时候。
既然志军会说鬼子的话,就让他联系吧。我挑了个长相有点凶的白种金发女郎后对志军说:“你也挑一个?”我是诚心诚意的。“我出钱呀。”看着志军摇头摇得脑袋都要掉下来,我又乐了。
志军打了电话后用眼神问我。“到时候你就在卫生间的澡盆里泡着。我一会儿就干完,完了事招呼你。现在想好了,到时候别一见我‘打炮’也想来一盘。洋妞别提多壮实了,两大奶子能把你闷死。”我这么一调侃,呆子就要往卫生间里去,好像我是瘟疫似的。“急什么呀。”我笑道。“那‘鸡(妓女)’到这儿还得一会儿呢。”
我们正聊着,“洋鸡”来了。她一进门就问和她打招呼的志军,“是你吗?”志军用手指指我,不尴不尬的。跟着妓女要看我的证件。得,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志军已经缩到卫生间里去了。那“洋鸡”往我腿上一坐,“WHAT’S UP?”马上就撩衣服。你看人家这效率,立刻就干活了。可是我忽然发现她大腿上有个红疙瘩,“洋鸡”看到我怀疑的目光便叽里呱拉地解释,大概是说没问题吧,还立刻拿出自己的健康证明。但我这心里一下就少了一多半的兴致。
完了活,妓女匆匆穿上衣服,拿了钱说声“THANKS”,在旅馆门口搭出租车走了。我去叫泡澡的志军,他第一句话就问:“这么会儿就完了?我还以为得一、两个钟头呢。”是呀,我和那“洋鸡”一共就干了五分钟。“猪配种呀,一操就小一钟头。”因为扫兴,我没了好气。志军听完我的解释又没完没了地问傻问题,“这么短时间是不是可以少付钱”,“如果咱俩把‘洋鸡’杀了会怎么样”,“妓女干一天活能挣多少钱”,“你们语言不通怎么‘干活’”,“‘洋鸡’是不是很兴奋”等等这种傻得没边的问题。我忽然激动起来,“知道吗?刚才我像操马一样从后面操。我让她乖乖地跪在那儿把屁股撅起来,她就得这么做。老子拍钱!我操她的时候想起他妈的八国联军进北京。今天是一报还一报!”可说完这些我情绪马上又低落下来,一个劲的抽烟,懒得搭理志军。
“走呀,上大西洋城(美国东海岸赌城)?”我打断呆子。在志军说“我去过了”之后,我又建议就到附近的BAR(酒吧)。志军又反对,理由还是“去过了”。“操,我让你出来‘开开眼’,是带你去赌几把,喝两盅。结果你哪儿也不去。你得给我点面子呀。那就去看脱衣舞怎么样?欣赏、欣赏美国的艳妞儿。你拿着钱一晃,她就得扭过来……”
“回家吧。”志军忽然央告上我了。
“我没家。”
“上我家。咱们这么多年没在一起好好聊聊了。”
“在这儿不能聊?”
“这儿…这儿没聊天的兴致。”
“操,你可真没劲。”看着呆子不说话,不由地叹口气。
见我不高兴了,志军又说上BAR看看,可我又不想去了。第二天我们在曼哈顿岛南头的唐人街逛。喝,你看志军这个来劲,大包小包买一大堆,又是菜又是肉又是鱼。给太太买菜墩和蜜饯橄榄,给两个孩子买芝麻糖和些小玩具。东西多我都得替他拿着,真快被他气疯了。中午我们上中餐馆吃了一顿,志军还是那么能吃,我只管灌威士忌。志军说要是知道我喝酒,就不上这个有酒牌的餐馆来了。那样可以在外边买好了酒,带到饭馆里喝。“今天我请客。别总想着省钱。还想吃什么?点!你也得喝点。”
我喝高了点,心情不错。回志军家的火车上我只想嚎上两嗓子。“刚出来两天就受不了了。想老婆了吧?”志军听到我的调侃只是笑笑,眼睛盯着那些他买的大包小包。“说说看,你和老婆干一次多长时间?”我很放肆。嗨,我们都是哥们儿,说点子粗话更近乎。
“刚结婚时干不长,现在怎么也得半个钟头、一钟头的。嘿嘿。”看来志军也喝多了点儿。人也真够老实的。
“我说你怎么总要回家呢。老婆眼巴巴地等着你哪。啊-哈哈。哎,昨儿晚上我把你得罪了。”
“怎么呢?什么事?”志军那傻了巴叽的样子真逗。
“我说猪配种才小一钟头。”
“啊,那怎么了?交配的猪和‘干活’的人都是在操。这一点上没区别。猪能干那么长时间是因为公的、母的都想干。人也一样。夫妻俩都一门心思地‘干活’,这‘活’干得就细。我们俩口子…嘿,黏糊糊的,蜜似的,没完没了……”志军摇头晃脑。
你瞧这呆子,真他妈的让人嫉妒。哎,我在深圳那个妞儿“活”干得也不错。哎哟,那娘们儿真有味儿,一见就想操她。我就好这事。这娘们儿三十出头了还那么水灵,皮肤白,条儿顺,个头一米七,红色的超短裙一穿像一团火,脚下再蹬双高筒靴子,嘿!勾搭她是因为这娘们儿认识那帮子高干子弟,能知道“上边”的动静。把她弄到手是想到时候让她通点情报。咱也得狡兔三窟呀,如果出了事,让我洗钱的那几个“太子党”想让我当替罪羊,咱能早早的得信也好溜呀。你还别说,她过去也是当兵的,就在情报部门干。不过我认为这娘们儿早就是个婊子。她好像结过一次婚。
她刚开始不和我玩真的,甚至想耍我。后来我跟她动粗的。怎么着,我也是一米八的、硬帮帮的汉子,老子今天非把你操了不可!这一下她就百依百顺了,什么都从她嘴里掏了出来。可我没想到她会怀孕。“干活”时她总说就讨厌避孕套,她靠避孕药。看来她是骗我。我骂她,说你甭想让我跟你结婚,想拐走我的钱?没门!但这位死活不肯打胎,说是生下来自己养。哎,那也是我的骨肉,怎么能让你养?但说好,就是不能结婚。
这孩子生下来我就有两个了。头一个是男孩儿,今年都十二岁了。“志军,你那两个小子多大了?”我问。
“一个四岁,一个两岁。”呆子一说起儿子两眼就放光。
“结婚够晚的。也是,像你的这样老实疙瘩,个儿跟土豆似的,那‘鸟’小得像花生米,姑娘们一见都快背过气去了。我那儿子今年都十二了。”我不想跟志军提现在我快有第二个孩子的事。烦心。
“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儿子都十二啦!”
“我临来时看了看我儿子。这小子,像我。十二了还骑在小保姆的脖子上,他那小鸡鸡硬硬的。哎,我有个心愿。到我儿子十六岁时,我要在他生日那天带三个‘鸡’来。一个白的,一个黄的,一个黑的。我让儿子操她们,那一天起,他就是个男人了。”
“真流氓!你真的想让自己的儿子过你现在的日子?”
他算点着我的痛处了。志军也觉得失言,我俩都不说话。儿子刚一岁就没了妈。我媳妇死了,死了十一年了。这是命中注定呀。在街上正走着,两辆车相撞,飞出来的碎玻璃正好扎破了我老婆的颈动脉,人当时倒在地上就这么死了。我赶到医院时人早断了气,一句话也没留下,跟睡着了一样,就是很苍白。她才二十三岁。好惨呀!现在想想心里还一颤一颤地痛。我那时跟志军在信上说过这事。现在真想跟他再吐吐苦水。我那媳妇真是好人。嗨,一个男子汉别老提倒霉事,别人还以为你挺不住,要找个人同情、同情。
我是在深圳认识我媳妇的。她是来打工的川妹子,人很甜。我勾搭她就是想玩玩。后来把她肚子搞大了。让她打胎她死活不肯,说是孩子是她的,用不着我管,生下来她自己养(跟后来我搞大肚子的婊子的说法一模一样,嘿,女人呀)。那时我和现在的想法不一样。那也是我的孩子!她简直把我这个大男人看扁了。结婚!她说什么:不爱我就别勉强。那我就更得娶她了。想想那段日子挺不错的。我们租个小房,她每天打工,我在一个“太子党(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是谁)”的公司里混事,两个人恩恩爱爱。她不过问我的事,见我常在外边吃吃喝喝的不着家也犯愁,可只是说“注意身体呀”。谁想到老天爷是这么安排的!
我的命可真不好。不过话说回来了,媳妇如果没死,我们现在会不会离婚呢?我身边的女人太多,对我太有诱惑力。我有钱,风风光光是个大公司董事长呢。够能混的吧?先搞建筑承包,后来专门承包电力装修。弄个大项目,比如变电站,最来钱。这都是政府直接拨款的,多少个公司要啃这块肥肉。最后让咱中标了。办法很简单,贿赂。到时候让那帮政府的官儿到美国兜兜风,每人给五千美元就把嘴堵上了。不过咱也得双管齐下,工程得搞好了,“豆腐渣”可不成,我还想有下回呢。你说我这是钻制度和法律的空子?那当然了。现在就是撑死胆儿大的。
“哎,志军,志军…”操,这呆子都睡着了,真他妈的幸福。我再不能一困就能睡着了,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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