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熟悉西方藝術史的人大概大概都知道藝術家的世界並不是一個規規矩矩人的世界。某種意義藝術家的道路是反叛和毀滅的道路,但個人自我毀滅的另一方面是創造,而新藝術和新藝術作品一旦被創造出來,就有了永恆和普世的意義。這裡毀滅和新生是一件事情的兩個側面。
請注意,我這裡特別強調西方藝術世界。中國藝術追求的是另外一種意境,占主流的藝術家,特別占主流的中國傳統藝術家,很少追求自我的毀滅。中國藝術世界裡面到處是年過花甲的大師,到處是“和諧”的主題,到處是長幼有序。西方藝術世界充滿種種奇奇怪怪的個性,不少是同性戀,各種毒品癮君子,早死者比比皆是,自殺成為藝術家生活中的時尚,兩者形成鮮明對比。
有意思的是,西方世俗世界對藝術家的瘋狂的寬容。 也許西方世界已經達成某種共識,藝術家的瘋狂是一個社會追求創新不得不付出的代價。有了這這種共識,自然對“異己"分子有某種寬容。
離開藝術,在其他行業中也有類似的現象。 在西方人眼裡,科學家始終是批活在另類世界的怪人。西方科學家雖然對西方的繁榮做出極大貢獻,但在影視文學作品並不完全是正面形象, 經常瘋狂到要毀滅世界。 近三四十年,創造網絡世界的,不少也超脫主流文化之外, 他們反抗權威,追求無限自由,對政府鄙夷不屑,從某種意義,他們是伙無政府主義者。也許這也是他們創造才能的源泉吧。
斯諾登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麼才氣,但從文化底蘊而言,其實也是網絡文化的一員,從內心中,就有一種想向權威挑戰的衝動。高尚嗎? 卑鄙嗎? 與其用形容常人的詞語形容這些人,不如用網絡文化的詞語形容這些人。他們屬於一種獨特的亞文化而已。
我們談到西方世界對西方藝術家的瘋狂的寬容,其表現體現在對其亞文化的寬容。否則,如果警察着意查案,恐怕一抓一個準。 現在面對網絡,政府仍舊面臨着挑戰,寬容到何種程度?又嚴厲到何種程度?
西方的黑客本來就是60年代反戰運動演化出反權威與無政府主義運動的一部分,對大公司和政府機構的攻擊,並沒有多少經濟和個人動機,而主要是對“權威的挑戰”。在黑客之外,linux發展以及“open source”運動背後也是一種反對“權威對個人名義控制”的運動,有無數才智絕頂的人物,願意為社會白做工,願意發展一套給大公司添堵的產品。不能不說,西方,特別美國技術發展,很大程度受惠於這種“反權威”運動。
現代社會政府和企業已經發展為龐然大物,甚至身居高位者也不過是龐大機器上的一個小部件,從而每個人都感覺到個人的無力。 但相比其他種種社會,西方大概是對”異化“意識最早,反抗最激烈的社會。 藝術家”媚俗“的另外一面就是對過去的反叛挑戰,用自己生命之毀滅追求個人的解放。 在其他領域,也有無數反抗運動,要把個人從早九晚五秩序化非人性的的世界解脫出來。
這是一種冒險,可能毀滅別人更可能毀滅自己。維基泄密或斯諾登的行動不過是這一潮流中的浪花而已。
但從積極的方面而言,近些年美國的成功,基本是美國冒險精神和反叛精神的結果。龐大的政府,龐大的企業,掌握無與倫比的資源,但實在創造甚少。如果我們看一下日本公司過去三十年的演化,更容易看到這點,大有大的好處,但也有大的壞處。
也許這也是美國化了巨大代價,一定要破除壟斷鼓勵競爭,相對容忍”持不同見解“者的原因。也許在西方文化眼裡,創造力本身是生死的混合物,要從中受益,就要忍受其危害,天下沒有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東西。
中國人對”創造力“的理解,則全然不同。在某種意義,中國文化崇拜對”大“和”權威"的傳統,雖然幾次被小得可笑的北方民族所征服,至今不悔。 這則是另一主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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