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   践约

　　介椿能够慑服苟精决非偶然，但林芳却实在参不透这其中的奥秘。仿佛听谁说过，介椿是个有名的交际花。可是，这难道仅仅是交际所能做到的吗？——那一记震天动地的耳光！

　　林芳百思不得其解。有心问问谢玲，可她总是早早出去专侯她的那位，每每又迟迟回来。

　　一个人孤单单的，在一盏１５ｗ的灯光下越发惆怅；近乎翻破的厚厚小说又却不能再给她提供半点人生答案。

　　“咚咚咚……”敲门声带有节奏。

　　她竟然弹了起来——这是否是人在孤独环境中的本能？但她立即又坐下。

　　“谁？”

　　“是我。”一个男子的声音。

　　林芳并没有听出是谁，但她还是站起来将门轻轻拉开一条缝。“黄亮？”心中竟有一丝惊喜。

　　“是。可以进去吗？”

　　“这，进来吧。”林芳的公主气度又上来了，先坐回自己的床沿。

　　黄亮这次进门很小心，手中还捧着一束插花。

　　林芳见她恭敬小心的样子，联想起上次黄亮进门时的那一脚，抑不住微微一笑。

　　“嘿嘿。”黄亮恰似得了恩赐，他还从未看过林芳笑的模样。原来，林芳笑起来也是那么妩媚。柳眉弯弯，眼荡春波，两腮上还嘬起两个浅浅的酒窝；右手背不经意地遮住两片红唇，更显出她的儿女情态水性柔肠。

　　黄亮不禁心花怒放，他认为一定是自己这几日向哥们求“经”取得了辉煌成果；乘着林芳高兴，他上前一步。

　　“送给你的，希望你喜欢。”顺便向林芳弯弯腰算是鞠躬。

　　“谢谢。”林芳大方地接过，全无往日的矜持，顺手往鼻子下凑了一下便放在桌上——实则亦无处可插——“难道只是送花？”一挑秀眉，有种说不出的温情。

　　“哦，不，不。”黄亮陶醉了，“这有电影票，我请你。”

　　“好吧。”林芳一甩秀发站起，“现在就走？”

　　“当然。哦，不…你什么时候有空……”

　　“走吧。”林芳又平静了。她感觉自己只是在演戏，戏里只有虚伪和做作。

　　林芳咀嚼出那份无奈和可怜，而这仅仅只是为了寻求一份可靠的力量。

　　女人是弱者。她不得不认同。

　　昏暗的街灯下挤满了各种小摊小贩，水果面食糕点饮料应有尽有。只要有人打过，守小摊的老板总忘不了吆喝几声。

　　黄亮在一个售香蕉的小摊前站定，拣起一串顶大的香蕉。

　　“称称！”放在小老头的盘秤里。

　　林芳刚想阻挡，却终于缄口——她可不愿黄亮误会自己对他过于亲热。

　　“拾元！”小老头一抹称杆，瞟一眼林芳。

　　“拾元？”黄亮叫了，但马上意识到林芳在旁，从怀中摸出一张大团结，“给你！”

　　小老头要黑林芳哪有不知。只是她原不像市井人那样去斤斤计较争个面红耳赤；况且，小老头的一瞟已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姑娘，今天可是沾你的光了。

　　林芳已迈开碎步。黄亮抓起香蕉瞪了小老头一眼，急忙跟上。

　　小老头可不管这些，一摸光滑的下颚，唱了。

　　“给。”黄亮扯下一根香蕉递向林芳，忽而想起什么，缩回手，将一串香蕉夹在腋下，双手飞快地撕下那只香蕉的皮，重新递过去。

　　“谢谢。”林芳连眼角都未略一下，“我不喜欢。”

　　“那…这…”黄亮却将林芳的话当成了实心粑，看看腋下沉沉的香蕉，瞅瞅林芳。

　　“前面有个垃圾箱。”林芳说话的同时右手食指和中指已夹过一张“大团结”拍在黄亮的手心。

　　“你…这……我扔掉就是。”黄亮以为林芳嘲笑自己舍不得那堆香蕉，也顾不得那份颜面，在人来人往中将腋下的香蕉远远抛向垃圾箱，“这钱……”忙将手中的钱递到林芳的面前。

　　“收下！”林芳的口气不容置辩。

　　黄亮又听出了冷度。

　　“是。”黄亮低低地应着，他记不起自己哪地方得罪了这位“公主”，女人怎么如此阴晴末测。

　　林芳实则只是心烦而已，他黄亮用不着也决不会得罪她。

　　前面就是影剧院。

　　“还有半个小时是吗？”林芳也觉得自己太任性了点，沉默了一会，放轻语调。

　　“哦，对。”黄亮好不容易才明白她是问电影。

　　“逛逛。”

　　黄亮没吱声。他害怕一开口又会惹林芳生气。

　　“谁让你给我送花？”

　　“你怎么知道？”黄亮到底忍不住，又有点喜滋滋的，“是一个哥们。他说像你们这样的女孩就喜欢这东西，一喜欢就……”

　　“我不喜欢！”林芳只是随口说说，想不到黄亮也忒老实，象是受了别人的算计，林芳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那……”

　　“以后，不要再买那玩意。”

　　“嗯。”

　　“没有事不准找我。”

　　“嗯。”

　　“不准在人前乱说我。”

　　“嗯。”

　　“唷——林妹、黄亮，你们、逛逛？”林芳正准备再约束黄亮两条，好使他以后服服帖帖地为自己服务而又不至于关系太过，招人耳目；迎面却碰上了打扮得妖娆的介椿，旁边亦衬着一个男人——不过，却是中年而且偏老。

　　“我们遇上的……”林芳忙抢上回答。

　　“遇上？”介椿的双眼含着一种熟知的意味。

　　“是，是遇上。”黄亮忙在一旁帮腔。

　　“去，混小子。”介椿上前拉过林芳，贴近她的耳朵，“林妹，别害羞，我会为你保密。不过，大喜之日可别忘了请我吃糖。咹。”

　　“你呀。”林芳用手撑开她，喜忧参半。

　　“不打扰了。”介椿大方地挽起她那位，“拜拜！”洒下一路银铃。

　　“那是谁？”待介椿走远，林芳问。

　　“介椿呀。”黄亮迷糊了。

　　“那个男的！”林芳皱了皱眉头——这家伙是不是太浑了？

　　“哦，不认识。”

　　“你认识介椿？”林芳突然想起上午的事。那个疙瘩她好想解开。

　　“认识。哦…不！”黄亮不知林芳语出何意，生怕涉疑——介椿的名声可不怎么地。

　　“说吧。”倒是林芳宽量，“我只想问问她的情况。”

　　“哦——”黄亮虚惊一场。看来，讨好女人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说说看。”

　　“我也不太清楚……”见林芳回头看他又忙接口道，“她的名声不怎么地。据说是作风有问题……”

　　“哦？”

　　“听人说她在读小学时就被一个老师奸污了……”黄亮见林芳未有异议，知道还要继续说下去。

　　“她是一年前来这里的，未出一个月她就挂上了好几个，其中一个是本镇有名的地头……”

　　“就是那个男人？”

　　“不，是个粗暴的家伙。不过，他对介椿挺好。他有一帮铁哥们，我们这好多人都怕他。”

　　“部里不管介椿？”

　　“人家生活上的事。再说，你们经理……”

　　林芳似乎明白了一截，可忽然她又觉得更糊涂了。究竟是明白还是糊涂她也说不清。

　　“回去吧。”她已打不起半点精神。

　　“不看电影了？”

　　“不看！”

　　“那，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

　　黄亮好歹领教过她的阴晴莫测，亦无计可施，只好由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