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代价是必然的,就像时间和生命都是无法逃避的东西,爱也和痛一起,终将把我们握在掌心。想想那些爱过恨过的人吧,想想那些寒过暖过的日子吧,不如此,我们又怎样去记忆穿梭而过的时间呢?
曾经淡之若水的爱情
我一直认为我和宁刚的爱情仿佛是一杯白开水,看起来会觉得它无色无味,可细细品起来,则定会感觉到那水中极纯正的甘甜。
我和宁刚是高中时期的恋人,除了他在西安上大学的那几年,我们几乎就没有分开生活过。当然,在一起的日子难免会有矛盾,可是每次都会很平静地化解。那时,我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照顾宁刚和她母亲的生活,做饭、洗衣服,甚至倒洗脸洗脚水。宁刚是个很孝顺的孩子,在他三岁的时候,他的父亲便因病去世了,是母亲一个人拉扯他长大。
所以,从我嫁过去的那天起,我便在心里把婆婆当成了亲妈看待。我想只要我替宁刚多分一点忧,宁刚就可以抽身多做一点他想做的事。
1996年春天,宁刚调到上海工作。初到上海的他一个人打点着自己的生活,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加之大量的工作,他几乎每天都要忙到深夜12点左右才能躺下休息,而第二天又要早早地起床。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再见到宁刚时,我和婆婆都很明显地感觉到宁刚的疲惫。那时,我仍在原单位继续上班,看到宁刚的样子,我再也坐不住了,决定带着婆婆一起搬到上海去照顾宁刚。
当时,我原单位一个要好的小姐妹刚刚嫁到了上海,她丈夫是开公司的,她辞职在家做了全职太太。得知我也来了上海,便三天两头跑来找我嘘寒问暖。后来见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便介绍我到她丈夫的公司做了一名会计。
自从我来到上海,宁刚便更像个孩子,不仅生活上依赖我,就连心理上的依赖感也越来越强。每天下班回家,若是看不到我的影子,他便像丢了魂似的,赶紧打我手机,一定要我回到家里他才踏实起来。婆婆这时总是取笑宁刚娶了媳妇忘了娘。
我们到上海的第二年,宁刚公司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给他,我们这才算真正安稳下来。
可是,美中不足的是,结婚这么多年,我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后来,我们去医院一检查,才知道问题出现在我这儿,我患有先天性子宫内膜异位症。宁刚安慰我说:“要孩子多麻烦啊,咱们现在一家三口不是挺好的吗?”
但我知道,宁刚其实比谁都迫切想要个孩子,他家已是三代单传,如果到了他这里突然后继无人,恐怕……
那段日子,婆婆好像也预感到什么,每天总是安静地呆在家里,有时就瞅着公公的遗像发呆。有一回,我突然撞上了婆婆在对着相片抹眼泪,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见我进来,她慌了一下,但迅速装作没事人似的,回过头来冲我笑笑,说“年纪真老了,都喜欢想些过去的事了。”
那一刻,我突然弄明白,其实最想让宁家后继有人的是婆婆,只不过她太明事理,什么事都不说。
那天晚上,我躺在宁刚的怀里,我说我真的很幸福,这个世界上能有那么一个男人那么深地依赖着我,我作为一个女人也找到了所有存在的意义。记得一篇文章里写道:“一个女人最大的成功不是她有多么辉煌的事业,也不是她有多么迷人的魅力,而是她能经营好一个家。”我的幸福就在于我成就了一个美满的家,给了一个男人最欣慰的幸福感,而那个男人,正深深扎根于我的心中,所以,这个男人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婚后的宁刚,很快便当了爸爸。直到这时,我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沉了地。
说真的,在真正面对宁刚结婚与生子这两件大事时,我一直强迫自己坚韧起来的心脏瞬间还是支离破碎。可是,这总比我成为宁家的罪人要好。宁刚对我不薄,婆婆对我不薄,我不能推卸为人媳为人妻的基本责任,假如我无力承担这一责任,那么,我只有选择离开。我想,宁刚和他的母亲应该开始忘记我了吧。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上天似乎总是忌妒那些幸福的人们。
2003年1月15日,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去了宁刚和他新婚妻子的生命。而当时,他们的母亲正推着孩子,在马路的对面等待着儿子儿媳买那个孙儿几天前便指着要的红灯笼回来。原本象征着喜庆和团结的红灯笼,最终成了那场劫难的见证。那个经历了太多悲欢离合的母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成为悲剧的主角。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已是一个月以后。当时,我疯了一样地跑向那个我曾经熟悉并日夜想念的家。
一进门,屋里一片黑暗,只听到孩子已经嘶哑的哭声。等我给孩子喂完牛奶哄孩子睡着,门“吱呀”开了,是婆婆。
她看到我呆了一下,然后脸上闪了一个笑容,说:“我知道你会来的。”但我分明在婆婆的眼里看到一丝疼痛。
对于已经没有男人存在的家庭来说,我知道自己将是一个顶梁柱,我必须带着孩子和婆婆好好生活,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宁刚疼了我一场。而婆婆,别无选择。
2003年8月28日,婆婆因为严重的“肝腹水”离开了人世。这一天,离她69岁的生日还有三天。这一天,我们的儿子已经会摇着奶奶的手喊“奶奶,我不要你走。”
在收拾婆婆遗物的时候,我再次看到了那些信件。
“能不能请你,在一生最美的季节里,绽放在我的手心。”
公公的这句话,简单而直接,深深地震颤了我的心,我想婆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承诺,对这段感情从此义无反顾,并承担起撑起家里一片晴空的全部责任。
相对婆婆,我为这段伤痛的婚姻付出的还只是那么一点点,我似乎注定要被我和宁刚婚姻中最深邃的沉淀一生缠绕,我想,我该换一种方式吐纳生活。
2004年年初,曾经苦心追求过我的大学同学找到我,他说他愿意和我一起承担起全部的责任。
我暗暗笑笑,他会真心地对待我前夫的孩子吗?
生活就是这样,你没法将过去的时光全部抛在脑后,哪怕你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