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晚宴上，朋友和我碰杯，一脸无可奈何地说，“懒兄干杯，可惜明天又要上班了。”

这场景把我拉到了《爱丽丝奇遇记》（Alice in Wonderland），狂人帽匠（Mad Hatter）祝贺大家“非生日快乐”（Very Merry Unbirthday To You）。想来，生日快乐一年就一天，非生日快乐一年可有三百六十四天。所以，我在祝贺了朋友们春节快乐后，更要祝贺非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是疾风骤雨般的快乐，非春节快乐，则是和风细雨似的快乐。仿老子的话说，就是疾风骤雨以观其徼，和风细雨以观其妙。节日中，气氛浓烈，大家都喝高了，知道了酒量的底线，这是观其徼；节日后，上班不变，偶有闲暇，就像几日清淡后，偶至微醺，恰似小别胜新婚，这是观其妙。

对我来说，非春节快乐，主要在于故乡的山水之间。节日中，亲朋故旧频相见，逐渐把年岁的侵蚀，感化在了丰盛宴席的畅快之中。节日的时间、计划都是固定的，走亲访友固是大乐，却没有自己随意的灵动。等到节后，时间富余起来了，事情就可以自作主张了。

故乡有山有水，山是翡翠叠嶂，500米高低的市郊森林山。出家门十分钟，就到了盘山公路。漫步在群山怀抱中，松风徐来，心情随风散开，浸浴在草木之中。人说空山鸟语趣妙天然，乡亲们却充分发挥了空山音乐的妙用。各种轻音乐飘散在群山之中，被广阔的山势一缓冲，声调隐隐约约，弱弱悠悠，缓缓移动，轻轻飘浮，像各种鸟儿的鸣唱，又多了几分人文气息，那种孤独山野的氛围就被融和了不少。再走入小径，到那山林深处，山茶、玉兰竟放，路似有无，山自高低，空寂无声，心与景、人与物确实没有必要再区分了。得空往山间快步一游，来回一小时许，身心俱健。

故乡的水是大江河。漫步在江边，河风徐来，撒目望去，四野开阔，心旷神怡。初春的河床，宽阔而平顺。河床是由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构成，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把江边铺就得错落有致，形形色色，再被碧绿的江水一浸润，美不胜收。初到江边的访者，什么石头都觉得稀奇，恨不得把江边所有的鹅卵石搬回家；我等老江民，则晃晃悠悠，偶遇绝色者，才拾起来瞧瞧，在水里洗洗，又顺手将石头打起江面水漂。卵石旋转着，在江面上点出一圈一圈的水圆。在河床上行走，脚踏在各种各样松动的，稳固的石子上，身体就要顺势而动，手也要在空中飞舞。鹅卵石上跳探戈，就成为江边一景。等到探戈跳到了舒筋活血，四肢微汗时，又可踏入间或铺开的一段段细细的白沙上，这时，信步水边，江水拍岸的韵味也由江石的激荡转为温柔的慢板。 

       闲居家中时，柴米油盐之余，我常把旧时读过的经典捧出重读。随着年岁的增长，见识的增长，把新旧认识综合起来，温故而知新，实为一乐。姑且不谈亲友闲话，网络神游，当心中有了山山水水，有了温故知新，忙碌之余，只需安安静静地坐着，手捧香茶也好，目光漫游也好，看风偶从盆栽黄桷树叶上吹过，那种风进风出任自然的感觉就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