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笛是以前在多維的老博客了,他自己說過:關於本人政治面貌的再次聲明
最近看到一位網友來信,對我從一個“民主主義者”墮落為“新左派”而感到悲哀。我想在此聲明,我這人之複雜,不是庸人的既有框框能套進去的。
上網八年多, 我先後被人無數次謬托知己,過後又表示沉痛失望,最後成了仇敵,求求急於為我貼標籤的人,這種事背對背揭發就可以了,用不着來給我下定案通知,更不必專函 通知我您的無限沉痛。總之,我早就徹底自絕於人民了,對政治上無論哪個派系,我都能找出他們的毛病,此乃我特有的天賦。這就是我何以被人罵成“道德敗壞分 子”。對這種孤立我非常得意,我曾在舊作中說過,一個完美的妥協,應該讓所有的人都不滿意,美國憲法就是這種成功範例。如果有一派非常滿意,則那協議遲早 要被人撕毀。類似地,似乎可以說,如果政治上某一派——不管是“民主主義者”也好,“新左派”也好,老右派也好,黨朋也好,民朋也好——對我特別滿意,那 就說明我喪失我的獨立性了。我上網寫文章不是為了迎合哪一派的胃口,也絕不會因為網人反應改變自己的認知,只會“師心自用”。凡是稍微了解我的人,都知道 蘆某不識抬舉,用就是俗話說的“圈不熟”。
我想對精通政治分類學的網友再說一次:蘆某遠遠超出了你們的取景框。我當然無從剝奪諸位貼標籤的執着愛好,不過實在是膩透了被人謬托知己。諸位當然有權為 我或沉痛悲哀,或心花怒放,但對不起,您的情緒與我毫不相干,用不着特地勞神告訴我。您若實在忍不住,有的是公共論壇,隨便上哪個去宣泄都極方便。
烏克蘭完了
蘆笛
頃見BBC報道,克里米亞已經在事實上處於俄軍控制之下。俄國政府更宣布,俄軍將在烏克蘭待下去,直到烏克蘭的政治局勢“正常化”為止。此前普京早已宣布,俄國有權利出兵保護俄國以及講俄語的人在烏克蘭的權益。
俄國此舉,乃是赤裸裸的武裝侵略,更違反了國際條約,是典型的俄國傳統的最新表現。
須知俄國人簽訂條約就專門是為了日後撕毀之。當年斯大林與周邊鄰國簽訂的所有“互不侵犯條約”,除了蘇德條約被納粹撕毀外,其餘統統被斯大林撕毀了。這就是俄國人的誠信,是“軍刀說了算”的俄羅斯哲學。
普京不愧是伊凡雷帝、彼得大帝、葉卡捷琳娜大帝、斯大林大帝的傳人,忠實繼承了這一光榮傳統,悍然撕毀了俄國在1994年與美國、英國和烏克蘭在布達佩斯簽訂的議定書。在該條約中,俄國、美國、英國一致同意保證烏克蘭的主權以及現有邊界的完整。作為交換條件,烏克蘭將蘇聯解體後落在烏克蘭手中的核武器交給俄國。如今俄國悍然出兵克里米亞,就是最典型的俄國人履行國際條約的方式。
賴賬的可能還不止俄國人。烏克蘭臨時政府向美國和英國呼籲,要他們履行承諾,保護烏克蘭的主權與領土完整。奧巴馬與卡梅倫應聲警告俄國,如莫斯科不改弦易轍,將“面臨高昂代價”(face significant cost)。
然而這代價是什麼?當年英國曾為其擔保的比利時中立被德國破壞而對德宣戰,介入一次世界大戰;為其擔保的波蘭國家安全被納粹破壞而對德宣戰,介入了二次世界大戰,如今大不列顛可有當年的豪情勝概,講究紳士“言必信,行必果”的風度,honour her words,對俄國宣戰,出兵烏克蘭?
No way!大英早就不是當年的超級大國了,可她總是忘記這一無情事實。當年參與擔保烏克蘭的主權和領土完整,完全就是自不量力,是湖南人說的“苕”。自美國人賣爛房子把整個西方世界拖入糞坑以來,整整6年過去了,英國一直在淒風苦雨中掙扎,至今見不到曙光。今年9月間,蘇格蘭將為是否呆在聯合王國內舉行公投,如果蘇格蘭獨立出去了,“大不列顛”這個詞也就成了歷史,屆時英國必將淪為比利時一類三流小國,還能管什麼隔壁閒事?
老美便如何?雖然經濟比英國好一些,其復甦速度還不如德國、瑞典等國,然而其擔負的國際責任根本就不是其他國家能比的,也早就超出了本國的國力。就算她如同當年冷戰時期一般強大,敢為保衛烏克蘭出兵與俄國幹仗麼?No way!蘇聯在50年代入侵匈牙利,60年代入侵捷克斯洛伐克,老美幹了什麼?譴責而已。
這一回也肯定這樣,俄國要支付的“沉重代價”,充其量也就是對俄國實行經濟制裁與外交孤立。非但不可能是熱戰,就連冷戰也打不“稱頭”(四川話),蓋今日美國再也不是當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超級大國了,不但歐洲不如當年那樣聽話,唯美國馬首是瞻,而且國際舞台上還出現了忠實服從莫斯科那 “最高統帥部” 指揮的“方面軍司令部”——中國這個第二經濟大國。更重要的是,如今俄國有了瘐斃歐洲的法寶——只要它掐斷天然氣供應,自德國以下仰賴其供應的歐洲國家都得乖乖豎白旗。
所以,“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幸福,全靠我們自己”,烏克蘭只能靠自己救自己了。
然而儘管烏克蘭政府宣布全國動員,但克里米亞並無武裝衝突發生。據最新現場報道,當地十分平靜,只有兩千多名當地居民舉着俄國國旗歡迎解放大軍。更可笑的是,烏克蘭臨時政府前腳任命鄧尼斯?別列佐夫斯基(Denis Berezovsky)為海軍總司令,他後腳便宣示向克里米亞當局效忠。這也毫不足奇,蓋烏克蘭臨時政府根本就不得人心,可以說是毫無民望。英美把希望押在那一小撮急功近利、利令智昏的冒險家身上,完全是政客們驚天動地的愚蠢使然。
自蘆某12年前推出“民主恩賜論”以來,不知遭受了多少人的謾罵與侮辱。最近我的老相好“鐵風”(即“魏碑”)先生還寫了篇爛“文章”。這些噪音我從不理會,蓋它們只顯示了作者徹底缺乏理解力,根本沒看過或是看不懂我那篇文字,濁氣一涌便慨然寫下浩氣貫長虹的決心書。這類玩意我早在毛時代看到超飽和了,再看完全是自我褻瀆。
其實我早說過了,“社會進步的必要條件是統治者的讓步”是個普遍規律,並不限於一國之內,國際之間也如此。當年大英帝國的殖民地獨立,沒有哪家不是靠英國讓步取得的。而且,這個通則還可以推廣為“弱者的地位改善的必要條件是強者的讓步”。
從這個意義來看,烏克蘭的命運不掌握在烏克蘭人民而是在老毛子手中。因此,烏克蘭人最理性的選擇,還是效法冷戰時代的芬蘭、波蘭、匈牙利等國,在儘可能不觸怒老毛子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實現獨立自主。最要緊的就是,決不能給老毛子以武裝干涉的藉口。而最能坑害本國的,就是張學良、李宗仁一類貌似激進的provocateur(我不知道該怎麼翻譯才能準確表達原意,那就是故意以過火或挑釁行為為侵略者製造入侵口實的內奸)。
不幸的是,烏克蘭前段的政局動盪恰好給了老毛子武裝干涉的絕佳藉口。烏克蘭早就民主化了,亞努科維奇是民選總統,只能通過民主程序罷免,不能以武力推翻之,否則即是政變。本來,反對派已經與政府達成非常有利的協議:提前舉行大選,回到2004年的憲法去,限制總統權力。這就是反對派能爭取到的最有利的成果。然而那群傢伙沐猴而冠,急不可待地要奪權,這才引來他們根本無法抵擋的老毛子入侵,斷送了已經在望的勝利。
不難想見,如果不是那群不配冠冕的猴子胡來一氣,則哪怕是新當選的總統決定加入歐盟甚至北約,毛子也沒有理由入侵。真要入侵,那就是與一個全民選出的主權政府正式交戰。莫斯科必須三思而後行。現在把民選總統莫名其妙地搞掉了,弄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臨時政府”出來,恰好正中急於打掃“臥榻之側”、以規復前帝國疆域為其歷史使命的普京大帝的下懷。
考慮到西方空前的虛弱與普京從來不容他人分說的霸王氣度,竊以為,烏克蘭問題將以“格魯吉亞模式”解決:克里米亞將被俄國吞併,而第聶伯河以東的東烏克蘭地區將成立“獨立的”共和國,變成俄國事實上的保護國。喪失了東部工業區的烏克蘭將進一步墮入困頓,成為美國與歐盟的財政負擔。
這個前景雖然幽暗,很可能是老蘆基於一貫悲觀的天性作出的主觀描繪,不過我仍然覺得,在如今的國際情勢下,烏克蘭被肢解似乎是不可避免的。這道理之淺顯,哪怕痛駁“民主恩賜論”的白痴估計也能想明白:烏克蘭主權與領土完整的保持前提,是俄國人的克制與讓步,而如今俄國面臨的主客觀情勢並不會迫使他們讓步。
烏克蘭的劇變,對我個人來說,一個重大損失是,克里米亞重入俄國版圖後,便不會像烏克蘭那樣免去歐盟國家的簽證了。而那兒的“燕巢”(Swallow’s Nest)可是我魂牽夢縈的旅遊目的地:
我本來還在計劃明年上那兒去,可現在全完了。以後若想再去,就得花錢買俄國簽證,而俄國簽證賣得還非常貴。不過這似乎也是難免的,卡梅倫那白痴正嚷嚷退出歐盟,所以,看來這免簽的優惠遲早要喪失,無論克里米亞是否留在烏克蘭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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