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老幾

《道德經》第34章講作為自然法則的“道”，無左無右，可小可大，遍布上下，積小為大的原理。“大道泛兮，其可左右。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不名有；衣養萬物而不為主。常無欲，可名於小；萬物歸焉而不為主，可名為大。以其終不自為大，故能成其大。”譯成白話意思是：“大道廣泛，遍及左右前後。萬物均依賴道生長，而不見道推辭；道成就了生萬物的功業，並不藉此為名而占有；道就是這樣養育萬物而不為主宰。道無欲無為寂寂無名，可以稱之為“小”； 萬物歸附而不自以為主宰，可以稱之為“大”。正因為道不自以為大，所以才能成就道的偉大。

這裡面老子的思想涵蓋了一下幾個方面的內容：

第一，  大道廣泛，不分前後左右，當然也不分上下左右尊卑。這叫和光同塵，超越善惡上下，沒有左派右派。我以前說過，不同意馮友蘭把楊朱歸為道家，除了前述原因，另一個就是因為楊朱有明顯的“右派”傾向。歷史上看，似乎也只有耶穌在政治上超越了善惡。（當初解道，有朋友曾經勸我不要到某反華網站，其實何必。反者道之動，耶穌不是首先和妓女流氓惡稅官打交道？見聖賢思齊，哪有學道的怕迷道的？而且學道首先就是要學“相對論”，沒有對照怎麼知道自己是迷道還是“明道”？近來看到網上有些博出名的“學者”對老子思想的評論。比如某位張姓說：我們這個民族最大的發明創造，是人類歷史上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專制制度。這套體系背後有着很多理論提供者，像韓非子，法家、儒家，包括老子、墨子，董仲舒，都對這個制度上提供了思想之源。比如老子的小國寡民思想主張我們都知道，但我們往往忽略他另外一句話“天得一以寧，地得一以清，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老子的小國寡民論，是建立在大一統的社會背景之下，他是最早提出大一統政治要求的知識分子。這些學歷史的文人是真可怕，不知“常”也不足為怪，然而僅僅就學了個漢字居然連老子這裡的“一”清清楚楚指的是“道”這個客觀規律都不知，就敢出來丟人顯眼。中國落後西方僅二三百年而已，中世紀西方的黑暗可稱歷史之最，而西方人完全是以強盜方式掠奪發家的。昔日地球最為優美的非洲，被歐洲人的“文明”演變成了當今貧窮落後的代名詞。華夏也差點被其分割成碎片。以西方強盜邏輯推演世界歷史，是華夏民族文人真正的“奇蹟”。這個隨後再談。這裡想說的是，人類是如何的無知無畏。）

第二，  “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 說的是當為必為，不推辭。比如一個母親臨產了，你不能說對不起，我怕疼，怕以後帶孩子麻煩，不生了。老子說這是不行的，暗喻君主不能推卸責任。同樣，一個人作為自身的君主，也必須自己做到當為必須為，不能推卸自己的責任。比如船長遇到事故，決不能棄船上他人不顧；警察看到搶劫，必須要制止，不能推拖。用孔子的話說，就是“當仁不讓”。所以不能因為老子說了“無為”，就認為是什麼也不做，那是懶人哲學，不是老子的思想。（當然人人都有老子的智慧，按自然法則辦事，既不會船出事故，也不會去搶劫。）老子無為無不為，是讓人按照自然法則去為，不要妄為。老子教你智慧，孔子告訴你如何做人。後人不聽老子，笑話孔子，既無能又無德，落後愚昧，挨打受氣，卻反過來怪祖宗。人之不可理喻，莫以此為甚。

第三，  “功成不名有”，這句很容易理解，卻不容易做到。萬事萬物依道而行，無為而為，自自然然，哪裡有功名好言？基督教會裡常聽到強調的一句話：一切榮耀歸於上帝，是一個道理。 所以毛爺清醒時說的話是對的，人民只有人民才是歷史的創造者。可惜在上者沒有不囂張妄為好大喜功的，加上投機文人的阿諛奉承推波助瀾，歷史上很少有不妄為的君主。

第四，  “衣養萬物而不為主”，說的是無私之私，不主而主。這類似重複的軲轆話還很多。這裡講的是道的兩個方面。比如空氣，它供養每一個人的生命所需要的氧，卻並不要求人一定要如何呼吸才行。空氣沒有因為你是左派或者他是右派，沒有因為你是躺着他是站着，就給你22%的氧，給他20%的氧。另一方面，空氣不要求人如何，人卻一刻也離不開空氣。空氣給你充分的自由，你卻離不開空氣，這就是不主而主。大自然如此，作為自然法則的道必然如此。在政治上來說，意思就是一個為道的君主，一定是要使人獨立自主，不能替人做主。所以好孫子是不能給老子搞三個代表那一套的。

第五， “常無欲，可名於小；萬物歸焉而不為主，可名為大。以其終不自為大，故能成其大。”這句是重複強調，是如何“從小（發展）到大”的大智慧。常無欲，就不會妄為，才能夠從小做起；有容乃大。海納百川，就是因為時時刻刻容納江河來流，所以才能夠最終成為大海。毛澤東的政協，最早就是“萬物歸焉而不為主”，所以萬眾歸心，“可名為大”；等到成功後“黨領導一切”“為主”了，就成了一無是處的笑話了。前幾年還不可一世的美帝國不也是這樣眼看着就因為自大而迅速敗落？

從另一個方面看，老子之“道”大，也可以說是為學日益，道之小，是為道日損。現在這個以物質追求為標準，以名利為目的世界最典型的一個特徵，就是外行往往強於內行。這就涉及到老子所謂的“反智”思想，也是理解老子思想的另一個難點。多虧了現今白痴學者無恥文人之多，（也大概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多的），可以給我們見證老子的遠見。這個留待下次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