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瀏覽,忽然看見新浪網上有網友為我寫的一個故事“‘知青’時期的愛情”配了10張插圖。不過那是2010-09-25 上的圖,離現在有三、四年時間了。我已經回了Email,也不知道這位網友是否能收到。
插圖在故事前半部分配得多,後來就很少。估計他也沒有畫完。
看看插圖,真的畫得很好。在這裡再次感謝他。順便把那個故事和插圖一起貼出了,可別辜負了這位畫技熟練的網友的好心。
“知青”時期的愛情
二寶從北京到“北大荒”一個農場“上山下鄉”時剛過十六歲。咳,那一列車上的北京“知青”大都十六、七歲。他是個性格內向的男孩兒,甚至有點兒孤僻。這可能和他“出身”不好有關,他父親是個“歷史反革命”,上大學時集體加入過國民黨。他是個老實孩子,從不惹事。
剛到分場那幾天,革委會主任宣布“北京的革命同志們剛來,休息兩天,可以到四下參觀一下,看看革命大好形勢”。
這不,二寶一個人大清早就在場區沒什麼目的的溜達。走着走着忽然有點內急,四下一看找不見廁所。您說這小子有多死性,見沒人地方把“水”放了不就得了。這場區里怎麼連個公共廁所都沒有?二寶這一着急就更內急,忽然看見有個地方是廁所,而且看到有一側有女青年出入。那會兒公廁都是中間打堵牆,男女各半邊。我們的二寶立刻跑到男廁所那邊,進門就掏“傢伙”要撒尿。
可剛進去就聽見裡面尖叫一聲,定睛一看,壞啦!這廁所中間沒隔斷,全部屬於女同胞,裡面正有個女青年蹲在坑上,一臉恐怖。
二寶當時嚇得尿都化成了冷汗,轉身就跑了除來,正暈頭轉向不知所措,一夥東北青年從這兒路過。二寶跑進女廁所看到了,廁所里的尖叫聲聽到了,二寶“畏罪潛逃”的驚慌樣子更看得清清楚楚。他們一擁而上,當場將“罪犯”拿獲。
“不是故意的!”二寶急得大叫。
“你侮辱了婦女後還說‘不是故意的’。那你也可以調戲、強姦人家業說‘不是故意的’。走,上革委會去!”
二寶掙蹦着不肯,這幾個東北青年頓時拳腳就上來了,並死死扭住二寶往革委會拖。
“你們放開他,放開!他不是經意兒(故意)的。”女廁所里拿個女青年匆匆出來操着東北口音嚷道。“我一喊他就‘啊’的一聲跑出去了。”
“我說傻成子,你是不是真的傻呀?這北京流氓進了廁所都看了你了,你要是不叫他都得上去了。咋說他不是經意兒的呢?”東北小伙子們不滿了。
“他進來知道走錯地方就跑出去了,你們可別埋汰人家。”
“你都脫了褲子蹲在茅坑上啦,屁股都被看見啦,還說他不是耍流氓?”
“呸,我看你才是流氓!屁股什麼樣子誰還不知道?你們把這北京青年給我放了。”
“既然大家屁股都一樣,那你怎麼不讓所有人都看看?”
“你流氓!你流氓!”一下子這個叫傻成子的女青年哭起來。
“得得得,咱們走,好心當成驢肝肺。我們倒成流氓啦。”幾個東北小伙子放開“流氓”拔腿就走。留下二寶傻呆呆地看着大哭的傻成子。她高高大大,就是臉哭得亂七八糟。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二寶不知該說什麼好,一夥女宿捨出來的女青年把傻成子拉了進去。這時二寶才又覺得內急,便飛也似地跑了。
很快,二寶誤闖女廁所的事兒被當成個笑話在分場流傳。宿舍里的人們逼問二寶在廁所里是不是仔細看了傻成子的大白屁股。“快別拿我開心了。我哪能仔細看呀?”二寶都快哭了。可宿舍的人們沒輕沒重,“傻成子的屁股都被你看了,她沒法嫁給別人了,只能嫁給你。你這次沒看清沒關係,以後結了婚每天晚上看個夠。”二寶臉色一變,跳下大通鋪,拿起把鐮刀,“再這麼說我就砍你!”
人們一見二寶真的急了,便都過來勸,說玩笑開得過分了。二寶是得急,要不是傻成子大度,他就得當成流氓被扭到革委會,那會兒蒙上不白之冤就很難說得清楚了。真該好好謝謝她,可當時自己竟“落荒而逃”。二寶心裡很是歉意。可她為什麼叫傻成子?同宿舍的東北青年解釋,說她這個人賊實誠,憨厚得近乎於傻。噢,原來是這麼回事。
其實二寶有機會向傻成子道謝。上青年食堂吃飯可以看到她,可見她來二寶就是鼓不起勇氣,不好意思嘛,那麼多人瞧着呢。二寶正發愣,傻成子也朝他這邊看,二人一對眼神,傻成子一笑,臉一紅。這下二寶就有了勇氣了。匆匆吃完飯,跑到道邊等着傻成子出來好道謝。可遠遠看見傻成子和一幫女青年一起嘻嘻哈哈過來,他又沒勇氣了。
一晃兩年過去,二寶被東北的苞米大碴子和大白饅頭催成個大個子。得,上大車班當個“跟車的”,就是車老闆的副手,幹活得多出力。傻成子也到大車班幹活了,是“‘三八’趕車手”(什麼詞兒呀),體現“婦女撐起半邊天”。這下大車班的臭小子們來了精神。遠遠一見傻成子和另外一個女青年趕着牛車過來,立刻跑到道邊吆喝。傻成子喊“駕”(往前走的口令),他們就嬉皮笑臉地嚷嚷“喔”(右拐的口令),這意思誰都明白:傻成子喊“駕(嫁)”,臭小子喊“喔(我)”占便宜。大車班的小子們看着傻成子臉漲得通紅便樂不可支,可二寶笑不出來。
“嫁誰也不嫁給你們這幫臭小子!”傻成子嚷得特沖。
“嫁給二寶怎麼樣?”人們當然又想到前兩年的“廁所事件”。
“我是他大姐(的確大三歲)。不許胡說八道。你們不許欺負他。”
你看我們傻成子還挺能對應,臉通紅的二寶趕緊鑽進宿舍免得尷尬。
傻成子是個特別外向開朗的姑娘,很快就和大車班這幫一天到晚窮歡樂的小伙子們混熟了。但二寶從不和傻成子說笑,如果有事也是一本正經地講,而且還得當着眾人的面。只要二寶一和傻成子說正經事兒,同宿舍的臭小子們就你捅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地壞笑。因為傻成子只要和二寶說話就特別熱情,問長問短(可不是那意思),特別關切,嚇得我們二寶連連後退,該說的話一說完就急忙回宿舍。他怕什麼呀?嗨,就怕大傢伙兒起鬨。
那天公休,小伙子們睡懶覺。早上九、十點鐘了二寶被一泡尿憋得只好起來。他披着衣服出門就往房後跑。幹嗎?撒尿呀。小伙子們懶,上廁所還得走好幾十米,到房後頭方便得了。他只顧跑,根本沒留神後面傻成子追。傻成子追?她是來通知大車班班長上革委會政治學習的(她已經是大車班副班長了),剛到大車班宿舍門口,正好見二寶匆匆往門後跑。她以為二寶又要躲她,便悄悄在後面跟着跑過去。到房後一看,媽呀!人家正在“放水”。這傻成子,驚叫一聲“不是經意兒的”就往回跑。
二寶一見目瞪口呆,尿都撒在褲子上,半天不知道北。傻成子沒事人似的轉回宿舍門口,笑嘻嘻地把大車班長叫走開會去了。他們前腳走,二寶跟着進屋,一邊換褲子一邊叫苦。大家莫名其妙,半天才從二寶語無倫次的話中明白“他被看了”。“啊哈哈哈!”簡直笑死人。一是二寶的懊喪。他的“鳥”被看就被看了唄,只要不是“被砍”就行,怎麼還嚇得尿了褲子?第二,那傻成子也是,人家跑到屋子後面撒尿都不懂,還喊“不是經意兒的”。其三,人們馬上和兩年前的“廁所事件”聯繫起來,說二寶和傻成子“一比一平”,互相都“看了”。不過人們見二寶那麼認真的樣子,就知趣地閉了嘴。可別讓他又抄鐮刀。
這笑話傻成子很快就知道了。下午她來到大車班宿舍門口把二寶叫出來道歉。這倆,一個說“我不是經意兒的”,那個也跟着說“我不是故意的”。趴在窗戶上張望的臭小子們都笑翻。我們傻成子一聽,立刻拽着二寶進了門。小伙子們驚呼“你怎麼不說一聲就進門”,傻成子說“你們是小媳婦呀,怎麼還怕見人”。“今天起我就是你姐姐啦!”她拉着二寶的手,“比你大三歲呢,得好好護着你。看這幫大車班的小子們誰敢欺負?”
她看着二寶,“說,我是不是你姐?”
“是…是。”
“哈哈哈”,全宿舍人又大笑。
傻成子不由分說,“你的鋪蓋在哪兒?”
“干…幹什麼?”
“當姐姐的要檢查一下。”
“不成,不成呀!”
“什麼不成?髒衣服、髒被單都給我拿出來。”
全宿舍人都微笑,看着二寶的鋪蓋被“搜查”,該洗涮的衣物都被傻成子抱走。“去!”傻成子命令二寶,“二弟,到水房幫着燒水,水熱了挑到女宿舍那邊,我好洗衣服。”得,二寶成二弟了。
“那…那…”二寶不知還猶豫什麼。
“什麼‘那…那…’的。以後你叫我成姐。”
就這樣二寶和傻成子成了姐弟。
姐弟戀?早晚的事兒。不過“發展”了三年。成姐的爽快、熱情和真誠真讓二弟溫暖,他有些寂寞的世界裡真需要這種感覺。成姐呢?她雖然表面像個假小子,但內心深處有着對忠實男性的渴望,特別像二寶這樣高大,渾身疙瘩肉的小伙子,而且還是那麼聽話的弟弟。開始成為姐弟後,他們的關係是如何進展的?反正就是日漸親密唄。後來就躲着眾人“過家家”了。那是誰先把這姐弟關係“突破”了呢?應該是二寶錯多些。你知道,大小伙子一旦和女性發生肢體接觸,比如接吻,這衝動就來了,難於控制自己了。傻成子也不是沒錯。她可算是縱容,甚至有些暗示二寶這麼幹下去。老實說,傻成子期盼着心儀的小伙子二寶多來些熱吻和愛撫,對二寶是否插入她的身體,她並不那麼渴望,或還沒到那需求的年齡。可二寶和傻成子親了嘴兒,摸了那滾燙的年輕女性的酮體,接下來的事便不可收拾。TMD,這青年男女談情說愛怎麼非得是“錯”?那年頭兒,男歡女愛對小百姓似乎是禁止的。百姓禁慾的年代。
頭三年他們還真是姐弟一般,兩個人應該是沒動更多的念頭。可誰讓二寶回家探親順便在哈爾濱的傻成子家住了兩天呢。傻成子一家熱情招待,又是餃子又是白酒。第二天兩個人單獨在家待着的時候姐弟的關係就變了。但真正發生性關係還是後來他們在農場的時候。那會兒傻成子已經升任分場青年教育副連長,她有權拿着管委會辦公室一間房間的鑰匙,下面的事情就順理成章。
傻成子懷孕了,必然的。兩個月不來例假,傻成子知道“壞”啦。這個一貫爽快的姑娘忽然優柔寡斷起來,竟然在知道自己“八成有了”之後兩個月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發現漸漸顯身了,這才和二寶說。這小子頓時慌了,第一個念頭是把孩子打掉。猶猶豫豫的傻成子見二寶這麼害怕,同時想到自己的“今後”,便同意去打胎。他們到縣城醫院正等着看大夫,傻成子忽然不幹了。“他(胎兒)已經動了。我覺出來了。”
二寶沒說話,跟着傻成子匆匆出來。“動了?在那兒?”二寶問得沒頭沒腦。
“在我肚子裡,說不上在哪,仔細尋思才能覺出來……哎喲,你幹的好事。”
“這下我把你害了。”二寶知道這年農場推薦‘知青’上大學很可能有傻成子。可現在怎麼辦?“成姐,我不是故意的……”說着就哭起來。明擺着,傻成子要把孩子生下來,上大學當“工農兵學員”就吹了。誰不想上大學呀。
“快別,我不好行了吧?我現在就請假回家等着生孩子……”
“不成!孩子是咱們倆的。我不能讓你走。”
“咋辦?”
“結婚,馬上結婚。”
“你願意在農場結婚?你家同意?”
“你家呢?你這樣回家,你爸媽得怎麼想?”
“那咱們就在農場把婚結了,先不告訴家裡?”
二寶不說話,堅定地點頭。傻成子大大的眼睛裡一下子滾出了眼淚。二寶慌張地說:“哎呀,成姐,你別哭呀!我發誓對你好。你是什麼人我能不清楚嘛,對你不好天打五雷轟。是啊…是啊,我是太不會來事兒(左右逢源的意思),可我有勁兒,能幹活兒(白天、“夜班”都極其出色)……唉,成姐,你上不成大學都怨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能和你結婚咱挺知足。咱們這輩子都守在一起……開始想把孩子打掉也是怕你離開我,真傻呀我……可孩子他動了……二寶,你是好人,打小爸媽就說我‘傻丫頭到時候就有好運氣’……”
傻成子以後又改口叫他“二寶”了。可二寶一直還是叫他妻子“成姐”,後來自己都當爺爺了,開口還“成姐”哪。
故事到這兒該結束了。可聽了這事的人老問“後來呢”。後來嘛,二寶的成姐生了雙胞胎,兩個小小子。二寶樂壞了,直說“你還一對一對地生”。傻成子也笑,“咱這還不是經意兒的哪,真要好好生,沒準給你一下子來個五胞胎。”他倆給孩子起名叫“毛毛”、“豆豆”,毛豆的意思。為什麼叫“毛豆”?誰知道,大概成姐特愛吃“北大荒”的毛豆吧。
一聽說傻成子和二寶生了雙胞胎,還是兩個大胖小子,男女宿舍的青年們一片歡騰。那會兒男女青年一出工總談論這事兒。男女青年們有時還爭起來,都是還是“我們這邊兒的行”(女青年說沒傻成子生不出雙胞胎,男青年嚷嚷還是二寶身體棒)。最後也不知誰來一句,“爭什麼?光耍嘴皮子,大家都‘真刀真槍’地練一盤,看看本事怎麼樣。”頓時小伙子們大笑,姑娘們紅着臉喃喃地罵。
上門看望的青年擠破門。兩個小小子再大些,成天被女青年抱到宿舍“玩兒”。大車班的小伙子們不忿,也“搶”了幾次孩子。不一會兒,門外站着叉着腰的大姑娘們,虎視眈眈,要他們把毛毛、豆豆交出來,不然進去搶。“敢!”屋子裡叫號,“誰敢進來。就別想再出去啦!”那幾個姑娘一聽,吶聲喊,一起衝進去,把大車班男宿舍鬧個“雞飛狗跳”。“楊門女將”們奪了兩個小胖子揚長而去。臭小子們一到這會兒就“打不過”姑娘們啦。
“知青”大批返城時,二寶隨傻成子去了哈爾濱。他們一直過着最一般人的日子,可過得總比別人感覺好,因為心心相映,彼此真誠相待。現在他們早都當爺爺奶奶了,雖然退了休,可比上班還要忙,小孫孫讓他們團團轉。當年的老“知青”朋友時常來看望,說起當年就是一句:你倆可真行。
哎,他倆的真實姓名是什麼?這,咱不能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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