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画欣赏 (11)李橦
鲁本斯:"掠夺柳西波斯的女儿们"
(P. P. Rubens: Rape of Daughters of Leucippus)
西方的人物画主要有三大题材:宗教,战争和女人.
宗教画意境肃穆深邃,使人净化心灵.战争画再现历史典故,给人思想启迪.女人画展示人体之美,让人视觉享受.
女人的形象,融入了雕塑家和画家心中的热情,生活的喜悦,未来的憧憬.在西洋画册里,出现最多的就是圣母玛丽亚和美神维纳斯.除了女画家,名家大师大都会有几张裸体女人的画.只有一位米开朗基罗,他的裸体画和雕塑多不胜数,几乎都是男人,没几个女的,从不用女模特.不知是"非礼勿视"呢,还是就是个色盲,关于他是同性恋的说法却沸沸扬扬.
有人说男人作色狼也别做色盲,作色盲也别去色郎.
所以,如果先生在裸女画前失神忘形多看了几眼,当太太的最好佯装不知,不要大呼小叫,伸手就拧.
画裸女的,有几位高手.提香笔下文艺复兴时代的威尼斯妇女,柔润娇媚,健美撩人.鲁本斯笔下的巴洛克时代的佛兰德斯妇女,丰满肥胖,肉感十足.雷诺阿笔下十八世纪的巴黎女郎,肌柔肤嫩,饱满滋润.莫迪里亚尼笔下的意大利女郎,色彩桔红,娇翠欲滴.
这里是佛兰德斯画家鲁本斯的代表作"掠夺柳西波斯的女儿们",两米见方,几乎是真人大小,现存于慕尼黑博物馆.画于大约1618年,鲁本斯正是40岁.
鲁本斯,特级大师级别,世界最伟大十画家榜上赫赫有名.在已经交易过的最贵的十幅画中,他占了两幅(毕加索三幅,凡高三幅,雷诺阿和塞尚各一幅).
无须多说,您也看出来这是一个关于抢亲的故事.
说起抢亲,我看到一个报道,有两家订了婚约,后来女家富了起来,男方恐婚事有变,便择日抢亲,慌忙中背走了小姨子,女家闻知追赶,大喊“抢错了!”小姨子在背上催促道:“莫听他的,不错不错,快跑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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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西南一些少数民族,比如阿昌族,就有半真半假的抢婚.男女双方已经私订终身,怕女方变卦,男家就先下手为强,趁姑娘不备俘虏到家.当然聘礼照出,婚礼照办,丈人照拜.
我去年参加一个九寨沟游,导游小姐在路上就不厌其烦大讲羌族抢亲的习俗,警告游客中的男宾要小心别被掠走,变成哪家的女婿,三五年回不了家.报道上还有什麽"抢亲游",抢亲,婚礼,入洞房,一应俱全.不过到了黑古隆冬的洞房,心中暗喜的"新郎"还没来得及碰碰"新娘"的手,那手已经伸过来请新郎解囊掏腰包了.最后,总是新郎太吝啬,惨遭扫地出门.
中亚的吉尔吉斯斯坦,那是真抢.姑娘上街如果没有穿戴已经结婚的装束,就有可能成为某个光棍"王老五"的猎物,被绑架回家,死磨烂缠,软硬兼施,最後生米成粥,含垢忍辱,委屈成亲.
加拿大北部的爱斯基摩人,是假抢.往往是在大雪隆冬之夜,小伙子隐藏在心上姑娘家的附近.姑娘为了考验其忠诚,故意让他挨冻,不得其手.最後小伙巧施计谋,姑娘半推半就,家人佯装不知,大家假戏真做.
哦,扯远了,跑题了.还是回到鲁本斯这幅画.
话从万神之主宙斯说起.宙斯掌管雷电,又称雷神,风流好色,沾花惹草,经常背着他的老婆赫拉与神人或凡人私会,到处留种,私生子无数.智慧女神雅典娜,太阳神阿波罗,月神阿耳忒弥斯,旅人保护神赫尔墨斯,大力神赫拉克利斯,以及九位谬斯女神,都是他的后代.垂涎于斯巴达王后勒达的美貌,他化身为天鹅,与其交欢.生出两个蛋,一个孵出美女海伦,就是那个引起特洛伊战争的海伦.另一个孵出了双胞胎,卡特托尔和坡吕克斯.这对兄弟形影不离,成双入对,一个善于骑马,一个善于拳击,都勇猛无比.
由于父母一个是神一个是人,这双胞胎注定一个不朽而另一个会死.
也许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吧,二人也是色迷迷的.看中了色萨利国王柳西波斯的双胞胎女儿芙柏和海拉依尔,就想"拍婆子".可是人家早已名花有主,心有所仪,和她们的双胞胎表哥订了娃娃亲.于是他们就抡胳膊来硬的,抢.
长话短说,二人各得其所,抱得美人归,还都当了模范丈夫.报应来了,卡特托尔和那对表哥打架,杀死了林休斯,却被艾达斯刺中身亡.宙斯大怒,用雷劈死了艾达斯,又还一报.坡吕克斯对哥哥的死万分悲痛,就要求分一半他的不朽给卡特托尔,宙斯答应了.于是他们各有一天轮流出现在众神天堂的奥林匹亚山,又各有一天轮流出现在阴间地狱的哈德斯.最后,二人都到了天上,成了著名的双子星座.
这个故事如果被我们国内某些编剧导演弄去,非搞出个二三十集电视剧不可.帅哥靓女大荟萃,恩怨情仇尽曲折,光是宙斯的那些外遇相好的,就能让美女如云,千娇百媚,宙斯呢,我看就让演过韦小宝的那个演员演.
这里鲁本斯采用了人物很少的构图,再现了那个传说.身穿盔甲的卡斯托尔一手抱着海拉依尔的腿,一手搀着她的腰,拉到自己的马上.坡吕克斯一边帮助着他,一边拉着芙柏.他的膝盖顶着她的背,她的手托着她的胳膊.
两位武士的目光紧紧盯着即将到手的猎物,亲切柔和,含情脉脉.两个姑娘却是花容失色,不知所措,挣扎着,反抗着,乱拨着,手伸得长长的,脸扭得远远的,看向别处,避开视线.
如果我说她们貌若天仙,如花似玉,读者会说我审美的不会;如果我说她们魔鬼身材.模特坯子,读者会说我三围的不懂;如果我说她们风流迷人,销魂夺魄,读者会笑我老眼昏花.她们的长相比不上妮可基特曼或者章子仪那末可人养眼,我只能形容是丰乳肥臀,圆润匀称,冰清玉洁,肉感十足。要按乡间媒婆子说法,肯定能生会养,怀个七胎八胎没问题.
据说一方水土养一方猪,荷兰猪养的特别肥,而那时人们吃起猪肉又不知节制,公主小姐们也不懂现代人的瘦身减脂之术,所以人人腰满体壮上下一统,以胖为荣以肥为美.
鲁本斯娶了两任老婆,都是他的模特,丰腴肥胖,浑身赘肉,当时的美人。特别是第二个老婆海伦,多次出现在1630年以后他的画中.后来海伦也看着这身肉不顺眼,想把那些裸体画毁掉,一个法国红衣主教出了大价钱,这些珍贵的艺术之宝才幸运地保住了.
既然太座长得敦实,鲁大师的画免不了有"重女轻男"的倾向.男人总是健壮轻盈.女人却多是胖乎乎肉墩墩,重量级的.
胖归胖,这两个女子的肌肤非常之柔滑,跃然纸上,形态非常之逼真,呼之欲出,,曲线非常之诱人,赏心悦目.绝没有一丝色欲,毫不引人想入非非.假如您非说是因为看到两个壮士就有贼心没贼胆了,我只能告你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们沿着右上到左下画一条对角线,两位千金正在一上一下成对称.金黄明亮,闪光耀眼,一下就吸住了读者的眼球,也和两位公子的古铜色皮肤形成对应.清新纯洁,细皮嫩肉,面带红晕,没有一点风尘味.
二位公主"乳此动人",我们不妨克服"非礼勿视"的心理障碍,仔细欣赏一下她们金色的玉肤.先看到本色的乳色,晶莹而透明,柔软有弹性,富有立体感质感.还可以看到皮下脉管的蓝色,由于紧张的动作时的青筋迸发,既隐隐约约,又清晰可见.
再仔细一点,我们看到了周围物体的颜色映到了她们身上,特别是红色和桔黄色的斗篷.肌肉有凹有凸,色彩有明有暗,他处理身体阴暗处,没有按照传统的画法,用暗黄色,而是薄涂了了它的互补色浅绿色,这是一个创举.
这圆润浑厚的肌体上如此丰富如系和谐如此细腻的色调,二位公主的裸,的确是献身于艺术了.这种用色之法,影响了一代代后世画家,包括印象主义的雷诺阿.
这两位男主角也分在对角线两侧,相互对称.这可真正是两位帅哥,闺中小姐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英俊威武,健壮性感,甚至还是慈眉善目.一提到抢婚,我们脑中就会浮现出土匪恶棍,地痞流氓,和眼前双胞胎相去十万八千里!
在对角线的下侧,有几条以芙柏右手为圆心的弧线,而对角线的上侧,有以海拉伊尔右胸为园心的弧线.它们与人物腿,臂形成的直线相交叉,相冲撞,造成一种格斗的,挣扎的,激越的气氛.右边的蓝灰的马直立长啸,压得很低的地平线,左上方密布的阴云,都加剧了这个气氛.
除了两男两女两马,画中还出现了两个小天使.特别是左面的丘比特,爱的使者,他没有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着,却在调皮地注视着我们.他的出现,紧张的气氛顿时化为乌有,我们对女主角的担忧也立即烟消云散.原来这不是一场悲剧,而是一场喜剧.不是一场灾难,而是一场好戏!面对两位如此性感魅力四射的公子,还谈什麽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她们的挣扎反抗原来不过是投怀送抱前的假意作秀罢了.优美的扭曲,似乎在挣扎,更像是舞蹈.面颊上的两片红云,似乎来自惊吓,更像是一种羞涩.
鲁本斯的画是不是有什麽隐喻?性与暴力,婚姻的本质,甚至政治的角斗,人们猜测不少,我看画就是画.
不像其他画家,鲁本斯很少单独地孤立地画裸女,而总是把她们放在一个故事一个事件中,有许多是与战争有关的事件中.她们不必特意搔首弄姿,忸怩作态,也不必扮成性感尤物,时尚宝贝,而只要随着情节展现自己.他还有几幅名画,"战争恐怖","抢劫萨宾女人","罗马与萨宾和解",也都是情节紧张,动作剧烈。俗话说战争让女人走开,而鲁老让她们留下,走开的只是她们的衣服.
鲁本斯虽然画了不少战争画,其实他是一个外交家,画而优则仕,作为外交特使被多次派往外国,以鼓簧之舌处理复杂的外交事件,可称"鲁铁嘴".
他又是一个商业老总,办了个绘画工厂.早年他在意大利留学时,作品许多,却不懂知识产权,画不留名,后来他的画值钱了,后悔莫及.矫枉过正,他雇了几十名学生充当助手,生产了三千多幅"鲁本斯真迹",其实最多他只画龙点睛抹几笔,真乃空前绝后惊世骇俗之创举,但这一前一后,也使后人评论鉴别他的画总会遇到团团迷雾,要绞尽脑汁,有时也真假难辨.
鲁大师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三四百年,如今是事变物非,世风大变.人们以清瘦为美,以肥胖为丑,以苗条为荣,以赘肉为耻.我等胖子一族,在这铺天盖地的声讨肥胖倡导健美的大潮中,无地自容者有之,自惭形秽者有之,自怨自责者有之.社会上也出现了一类靠减肥为生的人,卖药的,讲座的,出书的,广告的,不管如何巧言令色,其实无一不是伪科学,骗人货,无非是我们少吃了饭,给他们混碗饭,我们自残自虐,他们暴富暴敛.在这种情况下,我心中更加怀念专画肥女的鲁大师,呼唤今世的张本斯李本斯.在大师的笔下,肥肉洋溢着美,粗壮体现着美,圆润传达着美,美得让瘦子们垂涎三尺,自愧不如,美得让瘦子们拼命多吃,发愤增肥.亲爱的鲁前辈,盼您的风格重主画坛,盼胖女肥女重返画面,让我们胖子们也挺起腰杆,扬眉吐气,让瘦子们也尝尝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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