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走了,冬川忍着一股窝囊气,问岳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格明在床上叹了口气:“怎么回事?人家就是欺负我们家老弱病残没人!那钱早就还了,他根本就是无赖一个!”
“那就让他自己跟自己无赖好了。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黄格明“啧”了一下,“不成。他手上有那字据——当初紫瑛怎么那么糊涂——再有,他们镇里有人帮他们撑腰,惹不起。”
“镇里也不是他们家的。”冬川说。
黄格明翻了翻白眼:“你懂什么,还就是他们家的!唉!”
“四十五元,现在得多少钱了?”杏真问。
“四百五十元都有了……紫瑛啊紫瑛……造孽啊……”
杏真背着一大袋废品出了门。肩上重,心里重,脚步也重。她走进了收购站。那里的女收购员叫招弟,就是当初算错钱的那位,如今已经是快五十岁了。她扎着块粗布头巾,露出来的头发银了一片。
“又有这么多啦?你真勤快呀!”她夸奖着,跟杏真打招呼。
杏真“嗯”了一声,却没有心思聊什么。
招弟看了看杏真,感到她有心事。
“唉,”招弟叹了口气,“你从这么大开始捡破烂,一转眼,你闺女都好几岁了吧?”
“两岁多了。”杏真说。
“真快呀!你也真不容易,拉扯这个家。”招弟一边说着一边算钱。
“这两个瓶子,好像是五分钱一个的。”杏真说,招弟一共只给她五分钱。
“哦,对对,这种是值钱,瞧我!对了,你哪儿拣来的?吉来饭店?”招弟说着,狡黠地瞟了杏真一眼。
杏真额顶掠过一丝惊影:“不记得了。”
杏真把几张钱叠了叠,收进了衣兜里。刚一走出收购站,迎面来了一个另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这女人瞅着面熟,杏真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哟,杏真,不认识淑嫂啦?”
是她!杏真心里不寒而栗。她头一低,转身想走开。
“等等。我问你,你家是不是有难处啦?”淑嫂一对眼睛跟两根钉子似的。
“没什么难处。”杏真说。
“没有?你有钱还阿宝?”
杏真抬起头来,心里纳闷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知道,甚至还知道阿宝的事!这个吉镇也真是,昨天出了什么事,今天传言就不胫而走。“你怎么认识阿宝?”
淑嫂得意了一下:“我怎么会不知道?论辈分你可要叫他表哥呢!不过他可是没有你勤快。他的勤快都用赌博上了。听说前几天赌亏了个大洞,就到处搜钱去,也搜到你家去了。”
原来是这样!可那又怎么样?甭管他找上门来的理由是什么,自己家拗不过他是真的。还是赶紧干活儿去要紧。杏真没再搭理淑嫂,继续往前去。
“喂,杏真,你不想想,几百元你几年都还不清哦!”
“总有还得清的时候。”杏真说。
“人家不会等你的。到时候你拿不出钱来,屋顶都给你掀了!”
杏真一听,愕然。“你听谁说的?”
“吉镇四围的人谁不知道阿宝有势。所以呀,顶要紧的是赶紧还钱了事。那,吉来的老板还总惦记着你呢。人家很想帮你的忙,可也要你愿意呀。这王老板认识的人多,有他帮忙,你还用愁什么?”见杏真站着不动,淑嫂就凑近杏真的耳旁:“这一阵,那头来了几个大富大贵的人呢!”
杏真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失魂落魄。本来熟悉的路她拐错了两个弯。淑嫂所说的,何尝不是杏真心里所想的。是啊,这捡破烂的日子恐怕要到下辈子才是个头;可下辈子,她绝对不想再捡破烂!爸爸要照顾,冬川要走路,小雪要上学,弟弟要前途……自己,自己要什么呢?图什么呢?杏真头脑里一团迷糊。快到家门口时,她摸摸肩膀,几个月前父亲打的伤这时又隐隐作痛。自己身上什么感觉不打紧,怎么样闯过这个新的关卡是要事。推开家那扇褪了色剥了漆的苍凉的门时,杏真突然感到这个家的孤立无助,谁,什么都可以来欺负,来伤害这个家。她突然特别想要找一个靠山,风雨飘摇中能给这个势单力薄的家一个遮拦蔽护。那一刻里,她主意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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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子的故事》走过漫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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