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评论-漁舟舟-万维博客-万维读者网（电脑版）

那篇文章是万维网一群优秀教育者讨论中国妈妈时，受到启发即兴写的，希望讨论如何让孩子们在美国健康快乐地长大成人，并且理直气壮地做主人。我一直想写一续篇，但一直难产。我发现教育不是写文章的事，对于海二代这一优秀群体，更不是。海二代的教育是需要一代人认真探索的事业。这篇文章很长，但也不是续篇。只是记下了围绕同一主题零零碎碎断断续续的一些想法，望得到批评指导。

我从末怀疑过，海二代是十分优秀的一代，是将要创造辉煌的一代，不只是少数几个人辉煌，而是整体一代人辉煌。这是我考虑海二代教育的大前提，也是本文的大前提。同时也觉得，对海二代的教育，无论是教学内容还是教育方法教育理论，既不适应海二代整体的建康成长，也不适合优秀个体的特别要求。在我的博客中，向一些年轻的父母反复传递过一个信息：我们的下一代正在探索一条全新的人生道路，不要相信书本上的那些理论，也不要迷信什么教育专家与学者，没有任何人比你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任何人比你更适合教育你的孩子，他人再先进的经验，再深刻的感悟，也不适合你，你的孩子一定是独一无二的。为此，我也曾经讲过一些小故事，这里再重复一下。

在我的几个孩子还小的时候，我先后与他们玩过一个小儿游戏，规则是这样的, 两个人轮流，一人一巴掌对打，粗鲁一点说,就是相互打耳光, 文雅一点说, 就是拍拍脸蛋。你轻拍对方一下，并不保证对方会对你仁慈，你使劲，对方也可能会更使劲。

大女儿五岁多的时候，我们第一次玩了这个游戏。讲好游戏规则之后就开始对打。我轻轻在她脸上拍一下，她还手在我脸上摸一下; 我使劲打她一下，她依然只是轻轻地摸我一下; 我继续使劲，她还是轻轻地摸我一下。这孩子心地太善良也太软弱。

儿子五六岁的时候，我们玩了同样的游戏。小家伙听完规则很快进入角色,一人一巴掌轮着来。我轻轻拍他一下，他也轻轻拍我一下; 我加重一点, 他也加重一点; 我使劲给他一下, 他使劲还我一下。慢慢的小脸蛋被我打红了, 可小家伙没有丝毫妥协与放弃的意识, 步步紧逼，认赌服输，死缠乱打, 一副血战到底的架式。这小孩太掘, 脑子不转弯, 一根筋。

二女儿第一次玩这游戏时, 也是五岁多。听完规则后，立即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催促我: “好了吗? 开始吧。” 等我准备停当，“啪!” 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打在我脸上，打完之后撒腿就跑。一幅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 笑翻在前院的草坪上。

许多年过去了，几个孩子的特性基本没有变化。三个不同性格的孩子，有些事要达到同样的教育目的却需要采用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教育方法。同一家庭的三个孩子尚且如此，别人的经验有多少能适合自己呢? 我博客中还有一些有关孩子的故事，但后来发现，讲故亊也违背我开博客的初衷，虽然没有传播什么教育理论与方法，但故事毕竟也是经过选择的。

这一则故事我就没讲过。二闺女两三岁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她有个很不好的习惯，现在讲也依然觉得不好意思，很掉底子。这孩子爱吃鼻屎，时不時手指头在鼻孔里转一转，挖出一粒干的，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看着很恶心。起初大女儿发现后教训她，帮她纠正，没啥效果。后来全家人一起来帮她纠正，还是没有效果。曾经有一阵子，常发生这样狼狈的场面，后面的人一边追赶一边制止，前面的一边奔跑一边品尝。更荒唐的是，有时前面奔跑的，会突然回转身停下来，对后面追赶的人一声大吼：“站住！别追了！再追我就报警了，让警察将你给抓起来！” 战局立马扭转。

就这点小事，越想改正她越改不正，折腾了好几年，直到六岁多上小学，知道了在同学面前害羞，才在老师的共同协助下，慢慢得以纠正。

这是一个调皮而固执的小孩让我体会的教育之难。教育一个诚实而守规矩的小孩，同样也很困难。我儿子就是属于那种守规矩的孩子，儿子曾经直到五岁多都不大会说话，好心的朋友曾建议我们去找专家咨询，请特别教师，我们没有采纳。在儿子两岁多的时候，有一次冬天深夜的两点多钟，因为肚子疼痛难忍，又不想影响大人休息，自己轻轻地爬起床在走道上来回走动，蹲下，站起来，蹲一蹲走一走，不知一个人坚持忍耐了多久。这事让我太太十分心疼，希望教会儿子在生活中学会叫喊学会争取，学会挑剔一下饮食，学会争抢一下玩具，可是这孩子就是从不挑剔，不自我选择，也不抱怨。

儿子六岁上一年级的时候，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班上有位秀气乖巧的小女孩，爱讨糖吃，我儿子每天上学带一颗糖，每次都被那女孩给讨走了，儿子回家闷闷不乐。二女儿发现后给支了一招，让他下次如果小女孩要糖，就将糖舔一圈，说是先帮她洗一洗再送给她，这样她就不会再要糖了。第二天放学回家，儿子很高兴，說舔糖1的方法很管用，并介绍了当时的情况，课间休息时他找到那女孩问她要不要糖，然后掏出糖来舔了一圈，那小女孩气愤地跑了。二女儿听后，耐心地教训道：＂弟弟呀弟弟，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家没找你要糖，为什么要去招惹别人呢? "

老实人就是老实人，教不会的。儿子现在十三岁了，那种憨厚忠实的革命传统，虽沒发扬，依然光大。

乡下小孩爱欺负老实孩子，大人也跟着起哄。曾经见过这样一件事，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比普通孩子要笨一些。有个大小子作弄他，用一根小树枝围着这孩子在地上画了个圈，哄他说这是一个房子，将他锁在里面。这孩子信以为真，小心的坐在里面，手脚也怕碰到墙壁，不敢越雷池一步。后来孩子的妈妈找来了，将小孩拉走。小孩子一边哭一边叫：“不能啊不能啊！房子锁着啦！房子锁着啦！”拼命从母亲手中挣脱，又跑回到原地坐在里面。孩子的妈妈没办法，最后只好找回那小伙子，开了锁才结束。

我用了同样的游戏来测试我的几个孩子有多老实。二女儿两三岁的时候，我对她讲了游戏，然后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个圈当作房子，将她锁在了里面，看她怎么办。没等我转身，她就跑了出来。我发现她不遵守规矩，有点生气地问：“门锁着，你怎么跑出来了?” 她空手叮叮铛在空中摇了摇，笑眯眯地告诉我, 说她有钥匙。

我回转身，绕着她重新又划了个圈，将房子上了锁并将钥匙没收。等我转过身，她又跑到了我面前。我恼怒地问：“咋又出来了？”她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得意地告诉我，她还有一把钥匙。整个游戏进行了几分钟，孩子的反应自然，思路正常，对游戏的理解与投入，对大人的心理猜磨与交流，表现得十分到位。让我愉快了好几天。

大女儿小的时候，因为我们太忙，错过了玩这一游戏的时间。后来在她六七岁的时候补了一次。我简单说明游戏之后，便用枝条在地上划了个圏，将她锁在了里面。等我画完，她顺手接过我手中的枝条，在地上围着我画了个圈，然后对我说：“傻瓜啊傻瓜，动脑筋好好地想一想，看怎么能出来。” 反而将我给关了起来。

儿子两三岁的时候，我也玩过这游戏。儿子语言能力差，交流困难，我费了半天口舌，估计他明白了，便拿起枝条围着他在地下划圈，可是越画越没有信心没有底气。没有多大疑问，这儿子会关在里面岀𣎴来，最终会连他爹一起关在里面锁上半辈子。所以我划了大半圈，终究没敢锁上，就放弃了。看着儿子进入不了状态，一头雾水满脸无辜，俺只好自我解嘲：憨儿子啊憨儿子，你咋不像两个姐姐那么机灵呢？就算差一点，哪怕像你妈妈那么能干也行啊！一辈子也会丰衣足食。为啥偏要像你爹一样的实心眼，不开窍呢？

讲了这么多，小结一下。上帝造人，各从其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教育除了传授一些知识与技能之外，对孩子的个性塑造和品质培养，其作用微乎其微。即便是传授一些方法或技能，由于我们自身所掌握的也很有局限，教育给孩子的也不一定理想，甚至可能是陈见或偏见。或许让孩子们自己去感悟会更好。有了这样的指导思想，为自己在孩子教育中的蔬乎与懒惰，找到了极好的借口。让孩子们在现实生活中，对各种各样的现象自己去观察，抽象，归纳，总结，或许会产生一些原创的理论与方法，对前人的经验与知识，也能理解得更深刻更准确，应用上更实际更灵活。再讲两个故事来说明这一观点。

在二女儿四五岁的时候，有一天傍晚我带她在附近散步，这小区养宠物狗的特别多，孩子特别兴奋，沿途特意给我介绍每家每户的狗，姓甚名谁，芳令几何，是否经过专业训练，是品行端庄温文尔稚，还是凶恶野蛮逢人便咬，是好狗还是坏狗，不一而足，对附近所有的狗都作了介绍，最后很骄傲地告诉我，所有的坏狗都是她的好朋友。我听了有点不高兴，便质问她为什么不与好狗当朋友反而与坏狗当朋友，她开导我说：“与好狗交朋友有什么用？跟坏狗当了朋友，它可以帮你去咬别人。”

这是孩子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一件亊，不是什么天才，没有音乐神童的精湛表演，也不是背诵唐诗宋词的惊人记忆，只是源于生活的观察，有自己的思想。后来孩子大了，给我放过另外两则有关狗的录相，印象也十分深刻。一则录相是车流不息的高速公路上，一只狗冒着危险，在车流的空隙间，一步一步小心地将另一只受伤的狗拖到路边安全的地方，救活了受伤的狗。另一则录相，是一对孪生的狗兄弟，弟弟是一个瞎子，外出玩耍时，哥哥嘴里含着一根绳子牵着弟弟，小心照顾，寸步不离。

讲这些小孩与狗的故事，是因为生活中有许多明显迹象，孩子对狗的仔细观察与独立思考，对孩子的生活有很明显的影响和指导，狗的影子似乎随处可见。次女从小学初中直到高中，身边一直有一群非常好的朋友，选择朋友的原则，不是看谁成绩优秀或者穿着时髦，首要的是忠诚。大女儿从中国来，小时候受到欺负后只会自己哭；二女儿上小学中学时也时有被欺负，因为身边一直有一群忠实的朋友，所以谁欺负我，我就请谁哭；老三长大的过程中，有了前车之鉴，防患于未然，没受过欺负。

除了生活上的一些帮助，悟出的狗道理对孩子潜在能力的培养与发挥也有作用。次女现在上高中，这是一所中等偏大的公立学校，六百人的年级选学生会主席，竞选活动只能在选前三天进行，竞争激烈选情紧迫，情急中本能地运用了狗理论，对学校各阶级的狗情进行了整体分析，驾轻就熟游刃有余，顺利当选。那天当选后，回家见到我就忘了分寸：“嘿，渔大哥渔大哥，我当主席啦，以后见到我別忘了喊我渔主席哈。” (人一当官就得意忘形，中国人和美国人都是一个德性，所以当官的都应该被关在笼子里。所谓将权力关在笼子里，那是玩文字游戏，哄人玩的。)

当了主席，会从不同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前不久女儿向我谈起学校少数族裔孩子的生活与学习环境，认为比十年前有了明显的改善。十年前，我长女上高中时，群体性欺负新生的现象很常见，比如将香樵皮塞进对方的领扣，将新生的书包扔进水溏等恶作剧，现在这种情况基本杜绝。女儿有个小小的志向，在任期内，改进学校的学风，让过去被看作书虫型被取笑的Lard同学，能像足球明星拳击明星一样，在同学中得到热烈欢呼和真诚追捧。

前面讲的都是我自家的小孩，都是些鸡鸭猫狗的事，既土气又俗气，同志们未免感到失望，很抱歉。下面转一下话题，提高一点挡次，谈谈我身边的海二代。为了便于新朋友的好奇与查实，说明一下，我在美国生活了二十多年，稳定后一直生活在Oklahoma，工作之余常参与这里一间教会的活动，我交往的圈子很小。这里讲的都是我们教会的孩子，认识了许多年，非道听途说。这间教会不大，这里的华人也不多，近年来从这里走出去的孩子，基本上都去了美国顶级的大学，我没做特别统计，只是随便数算了一下，芝加哥大学一名，普林斯顿一名，MIT两名，UP五名，哈佛一名，耶鲁两名，斯旦福四名，杜克五名，伯克利三名，还有一些，我一时记不起来。另外也有许多奖项，包括总统学者奖一名，代表美国参加国际化学奥林皮克竞赛获团体金奖与个人金奖一名。连续多年来，本地华裔子女基本上垄断了本州青少年小提琴赛的前六名，以及全州数学竞赛所有年级的全部奖项。随着华裔的增加，将会有更好的成绩，跨越更多的领域。长势喜人（像种庄稼）！

再小结一下，粗略讲了四个问题。第一，每个孩子都不一样，别人的经验不适合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经验也不适合别人的孩子。所以呢，一方面要走自己的路，别盯着他人的脚；另一方面呢，要走自己的路，但不要让别人无路可走。第二，教育的作为是很有限的，教不教没多大区别；第三，由于教育者本身的局限，教的也不一定好。让孩子在生活中，变被动地教育为主动地学习，哪怕只是观察狗这点小事，也会有良好的效果。第四，每个华人孩子都很优秀。

可能有人会说，你这是瞎掰。既然每个孩子都很优秀，教育又没啥作用，𣎴教反而更好，还这么长篇谬论谈海二代教育干什么？前不久有件事我印象很深。几位从发达地方搬迁来的朋友，初到此地时，发现这里整体教育水平差，教育进度慢，华裔学生少，孩子学习没有动力，课外的补习没有条件更没有形成气候，担心孩子在这样散慢的环境中荒芜学业，落后于先进地方。有意思的是，几个孩子很快就爱上了这地方，精神状态焕然一新。孩子们本能的选择，阐明了一种现实，尽管知道在这里每年都会受到龙卷风的严重威胁，相对于华人密集的地方窝里拼搏形成的雾霾，这龙卷风算啥子呢？

谈海二代教育，千头万绪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杰出优秀而又快速成长的海二代，对于制造雾霾的海一代，提出了严峻的要求。当我们带着孩子们创荡世界混迹美国的时候，我们应当示范什么样的精神与素质？应当传承什么样的文化与生命？如何帮助孩子们去认识美国社会与生存环境？如何去看待东西方教育上的差异并取长䃼短？

我曾经试图比较中美教育的差别，有这样的感觉，中美两国的价值观念不一样, 应用人才的市场也不一样，中美教育没什么可比性。如果一定要比，相对来说就是中国的小学生读得少, 初中生讲得少, 高中生想得少,大学生做得少, 毕业后大学生敬业的太少。当然，这只是从表层能感受到的教育差别，透过这种现象，会发现潜在一点的差別，那就是对教育的理解。美国社会中，教育是与生活不可分割的一种活动，教育过程中教育者与受教育者是平等的个体。相对于美国而言，华人对教育赋予了更多的责任，寄予了更高的期望，对教育者与受教育者，也有一定的身份界定，教育的过程就是权威对无知，领导对群众，强对弱大对少进行教育与教导。教育者与受教育者之间都有一定的“领导”关系，在教育中強化领导，在领导下推动教育。这种“领导”意识的潜移默化，从而形成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一种是在规则中生活，一种是在领导下生活。

最近网上有个热门话题，讨论存多少钱才可以退休，这问题对我太奢侈，但它使我联想到了“领导意识”。曾长期生活在被“殷切关怀与领导”环境中的人，初到美国时，多少人不是对曾经的公司和老板衷心耿耿？将其换位想象成相应的组织和领导？对公司与老板寄予了领导般的美好愿望？没有趁早为自己打算，呕心沥血为可恶的资本家奋斗终生，落得老无所依的光景。正所谓早知今日孤怜怜，何必当初傻忠诚？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可是当我们对自己总结过去，为孩子规划未来的时候，是否曾想到，经受荒唐岁月透彻的浸泡之后，灵魂深处无法识别无法清洗的毒液是否还在发酵，还在左右着我们的行为，我们的思想是否值得怀疑？不仿剖析一下这挥之不去的“领导意识”，稍稍想一下，有什么样的个人或组织或政党，有德行和智慧来领导别人呢？作父母的是否有权力来领导自己的孩子呢？所谓领导他人，就是剥夺他人自主生活的权利，是比強暴和抢窃更胜一筹的罪恶。可惜人们不这么认为，反而套以美丽的光环。

探讨海二代教育，不是传授一点什么教学技巧，更不是总结交流一些蕂校秘笈，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们远远地超越了那一种世代。海二代的教育，更重要的是在于营造适合大家的孩子共同生长的环境。怎样做才是为孩子们创造环境，而不是给他们制造雾霾呢？围绕这一主题，后面接着要谈几个小问题。一，我们有什么资格教育海二代？二，我们真的了解教育吗？三，我们有限的经验与感悟，我们掌握的那点投机信息与突击方法是否值得去传播？四，我们究竟需要培养什么样的海二代？五，我们的出路在哪里？谢谢阅读，敬请指教！（革命尚未成功，努力也是白搭！待续。在新春之际，祝同志们身体健康！意气风发！明年继续白搭！白搭就是努力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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