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师傅周炳所给的地址,当年的小赵来到荃湾一座工厂大厦。他乘电梯到了五楼,迎面是两扇大玻璃门,玻璃门后是一个弧形的接待柜台,坐着两位负责接待的小姐。看到她进了门,其中一位小姐站了起来,很有礼貌地问他有什么事。眼前的阵势与他想象中的工厂大不相同,令他有点迷茫,然而接待小姐背后的墙上有公司的名号,确实和师傅写给他的一致。定了一下神,他才说自己姓赵,来见洪老板。小姐马上拨了一个内线电话,然后叫他稍坐一会。小赵在一旁的沙发上刚坐下,就有一位秘书膜样的女子出来招呼他进了一间办公室。硕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的就是洪老板,小赵在师傅的工厂里见过他几次。洪老板衣着随意,到了工厂里和一些年纪比较大的工友都很熟,言谈也很随便,小赵一直以为他是某家小工厂的老板。骤然间看到他敦坐在大班椅上,衬衣领带,外加吊带裤的形象,真是有点对不上号,只是本能地叫了一声洪老板。洪老板笑了一下,算是回应,然后叫他在大班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洪老板是一个很健谈的人,言辞又亲切,小赵的拘谨很快就消失于无形。洪老板说他的厂子需要一些技术过硬的车工,于是老友周炳把小赵介绍过来。对于老友的眼光他百分之百信任,希望小赵在这里干得开心。小赵表示自己一定珍惜这样的机会,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接下来就是人事经理带小赵到人事部去办理入职手续,并给他解释了他的工作性质、工作时间和薪酬各种事项。得知小赵随时可以上班,人事经理叫他第二天就到岗,并且叫来了车工部门的工长,让他带小赵先去看看工作环境。工长四十多岁的样子,人很精干麻利,就是话有点多。他很奇怪为什么洪老板会亲自见小赵,很想知道小赵有什么来头。小赵只好说自己原来的老板是洪老板的朋友。工长告诉小赵,工厂占了这座大厦的三层,刚才五楼是办公室和货仓,三、四楼才是各个生产车间。跟着工长来到四楼,推开厚重的大门,只听得一片熟悉的机器轰鸣,就像自己日常里工作的环境。区别只在于这里有更多的机器、更多的人,厂房也更为高大敞亮。
小赵的工作是“车表壳”,就是为冲压成型的手表外壳毛坯作精加工。这家厂子规模大,设备新,小赵干起活来精神百倍,成品率也高。不知不觉地,小赵已经在新厂子干了两周。这家工厂每两周就给工人发薪,当他接过会计递过来的“粮单”和现金的时候,心头犹如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这么多!“见工”那天,人事经理对他解释过,他的工种是“按件计薪”,也就是多劳多得,至于每件的单价则按加工要求有所区别。根据过去两周的工作成绩,他估计收入会比在师傅那家小工厂要多,但是绝对想不到会有那么多。那一刻,他从心底生出一种深沉的感恩之情,感谢师傅教给他这身本事,还为他铺就这样一条金光大道!
手头宽裕了,他把寄给父母的生活费相应地加大,自己也换了住处,搬进一间条件比较好的出租房。工休日,除了和朋友、工友搓麻将、打桌球,有时也“过大海” - 到澳门赌场耍乐,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后来,工厂大厦里开始有人组织赌局。每到发薪日的午休时间,就有人在大厦的楼层拐角聚赌。由于午休时间不长,所以赌的是最简单、快捷的“三公”。参加赌局的人各获发三张扑克牌,三张牌相加的点数为“九”是最大,“憋十”则最小,大者为胜(三张牌相加的点数超过十点的部分忽略不算)。J、Q、K 这三种牌单张作为 10 点来算,但是一手牌里三张都是这样的“公仔”却是“至尊”,比任何牌都大。这种“三公”的赌法又分与“庄家”赌或与局中各人对赌两种。与庄家赌输赢都是一份,与各人对赌的变数就大了很多,抓到一手好牌可能赢好几家,拿到臭牌同样要输给多人。小赵也迷上这种赌戏,发薪日的中午,匆匆解决了午饭就入局。有时甚至只买一份“三文治”边吃边赌。赌徒们有一句口头禅“赌钱有输赢,大食无回头”,意思是赌钱有来有去,贪吃就只有单向的付出。小赵参与赌局也和一般人那样有输有赢,赢了钱不免大手大脚地花,输了就稍微节省一些,或者先向别人借一点,反正两周后“又是一条好汉”。直到有一次,十五分钟内把两周的工薪全部输掉,他才认真地思考起赌钱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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