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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琴 11 |
| 我打开新手机的通讯录,里头又只有三个人:我父亲,我妈,还有蔡蓉。我新建了一个联系人,输入“殷晴”,再键入她的电话号码,她的电话号码早在我脑里,这
辈子不会忘的。我又把罗警官的电话加进去。好了,我通讯录里的人数一天增长了66.6666%!如果是股票的话,我今天可算发了。
我给殷晴打电话,说我要出院了,还让她更新我的电话号码。她说,她现在很忙,下午再来看我,同时会介绍几个律师给我。我谢过她,心想,殷老师的动作好快,雷厉风行,我要向她学。
我忙脱下病号服,穿上我妈送来的衣服。衣服很合身,很暖和。我收拾停当东西,背上大背包,去办出院手续。办好手续后,找医生要了断指。那断指稀巴烂了,如
不是我妈强烈要求,早扔垃圾箱了,不会还放在冰箱里冻着。我将它装在瓶里,装进我背包的前袋,走出了医院,在医院门口等罗警官。
又过了十五分钟,罗警官才开着警车到达,他看我已在门口等他有点惊讶,他说:“对不起,我迟到了。你妈妈特地关照我,要将真正的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告诉你,你才不会晚。”
“她老眼光了。”我说。
“昨天早上,真对不住啊。没跟你一起出来,结果让你受罪了。”罗警官内疚地说。
“不要往心里去。怪我走的急。”我笑着说,心想,我从拘留所放出来,一心想见殷晴,估计跑得比发情的兔子还快。
到了我的宿舍,罗警官陪我进来。门锁是新的,显然,是保卫处的人换过了锁。
一进门,我就看见那原来挂琴的钩子空空的。我心中一酸,想,我的瓜奈里,我亲爱的的瓜奈里,我用了两个钩子,还加了个丝套也没能留住你,你我的缘分这么浅么?
我问罗警官:“这大盗是如何进屋的?”
罗警官回答道:“小偷用了开锁器。”
“开锁器留下的金属粉末被送到省里了,他们正在分析,应该能找出点线索。”
屋内凌乱不堪,大盗将所有能翻开的东西都翻开了。他肯定找不到一毛钱,因为我去买琴的时候,倾我所有,早就搜刮过了一遍。罗警官是对的,这么翻找的,应该不是大盗,是小偷。这小偷会很生气,找不到一分钱,才会拿走那个残破的小提琴。
我特别担心我的瓜奈里,担心它会被损坏,因为琴盒还在床下摆着,没被拿走。不用想,这个小偷,是个乐盲,甚至不懂要将琴放在琴箱里,拎着裸琴就跑了。我越想越气,忍不住在心里开骂:妈的,好个小贼,等我抓到你,如瓜奈里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操死你丫的。
我从宿舍里拿了换洗衣服和新从网上下载的乐谱,放入背包中,提着只装有琴弓的琴箱,与罗警官一齐出了宿舍,上了他的车。
路过田径场小树林的时候,我要罗警官停车,说我想看看这小树林。
“这闹鬼啊。你也去?”他看着我。
“这是大白天啊。怕什么怕!”我有点惊讶地望着他。
他说:“我也不信鬼,可是前天晚上,我们这么多人埋伏在这,那鬼琴的声音,忽飘到这,忽飘到那,捉不着在哪,真的很瘆人哟。”他的两手仍放在方向盘上,警惕地环视小树林,对当时情景心有余悸。
“那我也不想去了,但我尿急,得去林里撒。你等在这。”我下了车,手里握着那装有我断指的小瓶子,进了树林。
小树林!闹鬼的小树林!我很快就能拥有你了。高叶民,林暮云,如果你俩的鬼魂真的在这,我不介意你俩在此小憩,续尽前缘。我以我的断指为凭,指天发誓,我,陈天,将为你们替天行道!待邪恶得以严惩之时,我会请个好点的道人,将你俩超度。
我将我的断指埋在了林中最大的一棵树下。
我发完毒誓,埋完断指,想到高成晓,杨月池,高叶民和林暮云四人的悲情,又流了一些清泪。我心情更加沉重,因为我现在根本拿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去替天行道严惩妖孽。我发着愣,脚下无意识地踩实埋断指的土堆。
“陈天!”罗警官走进林子,叫道:“你好了没有,被鬼吃了吗?一泡尿那么长时间!”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珠,想,惭愧!我这尿上脸了,就回道:“别过来,我在拉屎!”
我说这话时,罗警官已经出现在我身后,他看我在地上踩个小土堆,赞道:“陈天,你的功德心大大地好,拉屎知道埋。不像有些人,光知道擦干净自己的屁股,到处遗屎。我们在这林子守的那几晚,不知糊了多少脚,臭得老婆都不让我上床。”
我哈哈大笑:“我屎尿完了,走吧。小心脚下,注意有雷啊。”
罗警官也哈哈笑。
我们路过一个地势低洼之处,罗警官指着一片烂泥地,说,王大兴局长倒在那死的。
我们重新上车,向我家开去。
其间,罗警官接了个电话,然后告诉我,省里的化验报告出来了,说那开锁器是美国进口的。脚印分析也出来,说现场至少有三个人。指纹分析没有结果,小偷们都戴了手套。现在正在分析手套纤维的厂家。”
“看样子,这是团体作案。”我说。
“当然。”罗警官说。
“有这种实力的,是大盗,不是小偷!”我说。
“当然。看来你说的是真的,那提琴的确值几百万!”罗警官点头。
“嗯,我那两千块的琴箱,在床下,那些人不屑于带走,更说明这些人知道琴值钱,乱翻乱找不过是伪装。”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琴箱这一点?你的脑瓜不错啊”
“当然!”我不会告诉他,当时我在心里是怎么骂小偷的。
一会儿工夫,我们就到达我家的小区大门口,持枪的门卫放我们的车入内。
我家所在的小区在城边的山上,那住的都是县里的干部。纪监委的干部住的更封闭些,明的有保安,暗的有便衣,院里的清洁工侧背着个大垃圾篓,巡视着一尘不染的地面。
这小片的楼,一幢只有两家,是仿美式的联排两层别墅。我家住的那楼在山边,可俯览整个县城。楼前头是个很陡峭的坡,种满仙人掌和刺槐。
我妈早在家里等着我了。我们一进门,零食饮料水果就上了桌。寒暄片刻,罗警官与我开始办正事,也就是调查我被打的情况。他问了我好多问题,比如,那几人长
什么样,等等。我一一如实回答,有关二球的事,我也没有丝毫隐瞒。罗警官让我填了一些表格,又让我在调查记录上签了字,起身告辞。我妈留他吃饭,他推说有
事,驱车离开。
父亲破天荒地回家吃午饭。他吃完饭,将我妈支开,点了一支烟,坐在我对面,不说话,在烟雾后打量我。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地站起立正。
“坐下!”他说。
我狡辩道:“我没打立正,我这是要去给您开窗,通通风。父亲,吸咽有害健康,更不能让别人被动吸烟!”
“不要开窗,我问你点私事。你可得老实回答。”他说。
“一,你和殷晴之间真的只是男女关系?”
我愣了半秒,随口回道:“是的。男女关系是主要矛盾。”
“那次要矛盾呢?”
“次要矛盾…… ?”我想了又想,想不出我和殷晴有何矛盾,又随口回道,“是合作演出的关系。”
“啊?讲讲?”父亲手上的烟灰掉在裤腿上。他忙抖掉它。
我便将殷情的竖琴弹得如何之美,我如何与她忘情演奏D大调卡农的事,给父亲大讲特讲。
“哦。”
“你想不想听一听?我可以与殷晴表演给你看。父亲,你下午有没有空?”
“没空!”
“明天?”
“没空!”
“后天?”
“没空!”父亲将烟头在烟灰缸中掐灭,又取了一只烟,在烟盒背面顿了顿,嘲讽道:“一天到晚只知唱唱跳跳!你这只枪口前发情的兔子,断了一个指头还没醒过来?”
发情的兔子!他也说我是发情的兔子!看来,我的确是我父亲的骨肉,骂我的词与我刚才自我解嘲时用的一样!
“你知道么?今天,你在那小树林刨坑埋下的断指,被人挖了出来。”
“谁?”
“薛梁的人。”
“断指呢?”
“他们原样埋了回去。”
“哇!你们相互监视得这么严?”我叹道。
父亲坐直了身体,接着讲:“薛梁的集团与我们不共戴天。他们踢不走我们,我们也搬不动他们,就这么僵在这。你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这次回来,他们不大清楚
你的底细。我这个纪监委主任的身份也没几人知道。你在殷姑娘的琴行呆了一整晚,薛梁妒火中烧,找人将你办了,事后才知你是我儿子,才知道我就是新来的纪监
委主任。敢顶风办纪监委的家属?他这是棋失一招。按现在他们的处境,唯有和解对他们有利。”
“那为何你要我与薛梁和解?要告倒他!”我不解。
“告倒他!?他有办法找个马仔抵罪。况且,你这破事由男女情事引起,不算重罪,杀伤力不大。”
“那和解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我还是不解。
“陈天!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再问你一件私事,你也得老实回答!”
“是!父亲。你问吧。”
“听说,你和薛梁已达成和解了?”
“是的!”
“你的指头卖了几个钱?”
“现金七十万加两块地皮。”
父亲拿出计算器,算了一下,小声说:“不够!”
“不够?父亲,你觉得给得太少?他才开价四十万啊。”
“拿来?”父亲伸出手。
“什么?”
“七十万在哪呢?”
“你要没收?”
“不没收,就过个目。”
我提来大背包,父亲取出现金一数,面色一暗,凶道:“少了五万!就花啦?”
“花了!”
父亲捋起了袖子,不声不吭地站起来,这是我要被暴打的前兆。
我一面向后退,一面解释:“父亲!我借了五万给二球,让他好好去开店。”
“哦?”父亲看了看天,想了想,说:“就是那个拿了五个果子的二球?好吧,我相信你。”
“父亲!你监听我电话!我抗议!”
“监听又怎样?你是我的儿子!”
“这手机我不用了!还给你!”
“你必须用它!”
“坚决不用!”
“你敢!?”
“哼,父亲!你不想让您儿子儿媳之间的情话给罗警官他们听个过瘾吧!万一,我不小心说了点,嗯,您认识我妈前的花边新闻,您还想不想在官场上混啦?”
“你敢?!”
我是我妈的听筒,我妈心里不高兴了,就来找我唠叨。她提过一个革命女同志与我父亲之间的轶事,凄凉地感慨,说,在我父亲心中,男倍儿兔永远是男倍儿兔,不
会成为男倍儿忘啊。我安慰她,说,抱在怀里的兔子就是男倍儿网,抱不着的兔子住月亮上,见不着就忘了。我妈叹口气,抹了把泪,怅咏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
此时啊。
父亲口气放软,说:“这个,我会给蔡蓉通个气,让你俩说话注意点。”
“谢谢您,父亲。我保证,我不会跟她讲一丁点男欢女爱的事!”我心想,犯不着与他较真,我现在有的是钱,再去买个新手机与殷晴男欢女爱不就成了?说一句“我爱你”换一台手机也没问题!
“好,你记住了,办事的时候,一定要带着这个手机。罗警官会培训你,教你用其中的一些功能。”
“父亲,您让我去办什么事啊?”
“你跟我讲了实话,我也给你讲实话。我要扳倒薛家,连根搬掉!你看看,他们将这弄得这么乌烟瘴气!薛县长是他们家族的根。为断根,我们想了好多办法,没成
功,反而失去了几个好同志。我们纪委几个人讨论过了,这次要换个策略,要崩断他的资金链,当薛家熬不过去的时候,薛县长那班人必会去想办法拿钱,到时抓他
个人赃俱获,连同附着的那些老少毒瘤,一个个地顺藤往前摘,一直摘到1996年!”
我一听大喜,低叫道:“好!父亲!高叶民的仇可以报了!我可以做些什么?”
“崩断他的资金链!耗光他的现金是第一步,所以,我让你跟他和解,使劲敲他。”
“父亲!你让我以身饲虫也就罢了,又让我卖肉,敲个百万就想崩断他?太小瞧他了吧。”我不以为意。
“哼!不要小瞧这点钱,现在,各家银行财团都杠杆得厉害,弄出点实打实的现金不容易。不管多大的财团,气血不畅时,一口气接不上,转眼就倒。再说,不止你
一人在敲他。零敲牛皮糖,集中起来,数目还是很可观的。搞金融战不是我的强项,虽有很多搞金融的同志在暗中相助,但还是有点力不从心,加上薛梁调动资金的
本事不小,崩断他的资金链的事进展不大。针对这种情况,我们只能用游击战和破袭战。有点希望的办法都要试,希望打到他的要害,让天平向我们这边倾。”
“父亲,我是搞音乐的,你指望我干得比你好?”
父亲拍拍我肩膀:“哈哈!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打金融战要的就是信任。这一条比什么都重要。”
“父亲!”这好像是第一次父亲说他信任我,我心里有点激动。
“陈天,干大事的人,不是光靠一人的力量的。蔡蓉是会计,她会帮你的。”
“父亲!你假私济公!”
父亲根本不接我这茬,问:“你有没有其他的朋友?”
“有!”
“谁?”
“殷晴!”
“她?到现在,我还搞不清楚她是哪一派的。小心中了美人计。”
“那我就将计就计!让他们失了美人又折兵!”
“陈天!贫嘴不解决问题。你好好想想吧,怎样用缴获的小米加步枪去战斗!”
“小米加步枪?”我又不明白了。
“笨小子,就是这六十五万和地皮!”
“啊?我本来打算用它们去换个钻戒,向殷晴求婚的。”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啊,如果那么做可以扳倒薛家的话,我甚至会为你准备彩礼!”父亲也一本正经。
“那好吧,父亲,你等着瞧!”我大喜,顿时来了劲。
“好小子,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最晚,在你拿到手纸的那天,你务必告诉我你的计划。不然,小米加步枪缴公!”
父亲背上我的背包打开门,走了。
“父亲!我需要活动经费!”我大叫。
“桌上有两个果子。不好好吃的话,我是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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