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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走了五年多了, 夜深人静时, 遥望月空, 依然怀念我的父亲, 或许我不是孝子, 可是父爱是永恒的. 父亲是孤儿, 受了很多苦, 以后在共产党军队里长大, 当侦察兵, 年轻时刚强. 老年后想到自己童年的苦难, 常常老泪纵横. 唯一我感到欣慰的是, 母亲一辈子爱父亲, 所以父亲这辈子也值得.
父亲由于出身好, 就天不怕, 地不怕, 所以也混不出个名堂, 解放时任排长, 退休时任科长, 一辈子画了个圆, 终点等于起点. 父亲身材矮小, 打篮球横冲直撞, 可以从别人胯下穿过, 长距离投中, 获得满场喝彩, 颇有王牌军的霸气. 父亲追悼会上, 我听的头晕, 不知道他在多少个单位工作过. 父亲在世时告诉我, 领导信任的结果就是, 哪个单位差, 就调我去哪里整顿, 整顿好了, 再调我去更差的单位整顿, 一辈子都是哪里差, 到哪里工作。好处是罪受的多, 气受的少, 快乐长寿, 一个孤儿, 能活到八十岁, 实在是不容易, 父亲常说, 没见过家里人, 谁活过六十岁.
父亲所在侦察连因渡江侦察失利, 几乎全部被抓, 不管你化装成要饭的,还是商人, 长江就是过不去,
以后改编为公安部队, 这个连就是郑州市公, 检, 法和消防队前身. 六十年代信阳事件, 父亲在公安部门工作, 省长吴芝圃到信阳下乡视察灾情, 先由省公安厅开道, 父亲看到了真实的灾情, 和地方干部的问题, 地方干部的想法是坚决不准灾民离乡要饭, 不给党抹黑, 不给上级政府添麻烦, 由于要饭要有灾区地方政府的公章介绍信, 如果没有, 抓住后遣送原籍. 这样反到加重了灾情. 父亲童年是孤儿, 靠要饭才保住性命, 动了同情心, 在遂平一个乡政府, 他要当地官员出去溜溜湾, 乘机给灾民每家一份介绍信, 盖上公章, 放走了所有的灾民. 未想到吴芝圃看到一路灾民成群, 心情烦恼, 到这里居然没有看到要离乡要饭的, 一下子兴趣大增, 他拉住乡干部的手夸奖: 还是你能干, 瞧! 你这里就没有要饭的. 信阳事件饿死了四十万.
以后工作调动到某工业局, 由于父亲是孤儿, 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 局长刻意要培养父亲做红色商人, 驻上海管物资调拨, 父亲工作做的很好, 原因是他吃苦耐劳, 别人做不到的, 他做的到, 有一次郑州市急需一批木材, 局里几次派人去采伐, 都不行. 只有派父亲去钻河南和湖北交界的深山老林, 终于采伐成功了. 局长高兴的把小轿车开到火车站站台上, 亲自为他接风, 父亲也不是铁人, 累趴下了, 腿受伤了, 在火车上是被人用担架抬下来的. 这个局长, 原来是父亲当侦察兵时的连长, 他只对了一半. 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 自然贪污腐败的可能性小, 不等于一个年轻的男人, 可以在花花绿绿的世界不发生化学变化, 驻上海三年后, 组织上不再信任他, 杀羽而归. 他老年回忆, 当年请上海小姐喝茶, 也会摆阔摆到国际饭店, 虽然没有贪污行为,公款被他挪用也是事实, 这些旧帐使他在文革中当了运动员. 父亲住上海第一年, 用双脚走遍上海大街小巷, 画了一张上海工厂分布图. 给以后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最大的功劳是以河南省的煤换上海电机厂生产的发电机,这是计划外的交易, 局所属企业都备有发电机, 可以多生产一些, 保障郑州市供应, 困难时期, 郑州市物资供应比同类城市要好一点.
七八年以后落实干部政策, 被再次启用经商, 哪可是人才了, 一直做到七十五岁, 才告老还乡. 由于进入中老年, 一路平稳, 没有什么不是. 另一件事使我记忆犹新. 父亲到成都开会, 是标准件交易会, 他分管销售, 厂长也来了. 晚饭时我找不到父亲吃饭, 很晚才看到父亲回来, 他很不高兴, 告诉我. 爸爸是孤儿, 从小无人管教, 所以脾气不好, 给军区司令当过警卫员, 给省长当过通讯员, 伺候人的活就是做不好, 所以跟的官越来越小, 越来越差. 你知道不, 打共产党成立哪一天开始, 规矩就是谁官大, 谁买饭. 就是和贺龙座一桌吃饭, 也是他买饭. 这个厂长要我买饭给他吃, 看我不饿死他. 父亲多次到成都出差, 总是他买饭给部下吃. 真是仕可杀不可辱.
父亲哪里知道现在的中国, 很多人都在玩大压小, 都是小的掏腰包. 父亲这样过一生也值得.
父亲的墓碑是这样做的, 先刻上爷爷和奶奶的名字, 在下是父亲的名字, 愿父亲的灵魂在奶奶的怀抱中安息, 内心再不孤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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