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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反腐之后的纠错与维权更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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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网上看到一离奇案件，题为《疯狂抢矿——吉林十几名贪官前仆后继进监狱》。说的是辽宁鞍山民营企业家张宝山，在吉林延边大石头采矿的悲惨遭遇。12年前，张宝山获得大石头三岔子钼矿的采矿权，当他采到高品位的钼矿石后，竟引来各路贪官的疯抢。查阅了《中华工商时报》等媒体当年的报道，此案10前就引起过国土资源部、全国工商联等多家部门的重视，时任中央统战部副部长的胡德平，还专程到当地对此案做过实地调查。
因张宝山的执着，与此案相关的一些官员，如吉林省国土资源厅处长张凤才、吉林延边州大石头林业局副局长张文举，吉林地质六所所长裴春雷等，在3年前均因受贿罪被判了10以上的徒刑。但张宝山并未获得相应的回报，反而因此倾家荡产。这个被张宝山视为宝贝的钼矿，直到今天仍被荒置着。一个利益与合作关系如此简单、清晰的产权纠纷案，为何惊动了如此多的政府部门，拖延了10多年，仍未能给维权者一个明确的结果？这不仅说明在当下社会环境中，对民营企业家的产权保护之弱，也让人不能不猜测，此案虽查办了10多年，或许仍未触及到背后真正的权力黑幕。
从此案披露的案情看，地方官员借用行政权，剥夺民营企业家的财产，在很多地方确已成常态，并因此催生了大量的冤假错案。张宝山钼矿目前情形还算好的，至少一些官员已被法律制裁。在很多地方，由于这种贪腐因涉及多个部门、原因复杂，查证起来极为困难，往往是不了了之。但由此案也可看出，这类涉及贪腐的产权纠纷中，民营企业家即便能使一些贪腐官员落入法网，但真要索回自己的财产，维护自己的权利，仍然难上加难。
从张宝山公布的资料看，吉林省国土资源厅、当地林业局等都涉入了这一条政商腐败链。一个上访的企业家背后，总会出现一连串的贪腐官员陪绑。由于公权力和经济的关系过于密切，这些权力部门垄断和掌握了大量稀缺资源的审批权，并无严格的法律与程序来保障，使得这些地方的经济合作项目，往往成为腐败官员获得权力寻租的借口。这些官员利用行政干预，打击那些不愿支付他们权力租金的企业，然后将资源交到那些与他们有共谋关系的企业主手中。政府通过干预市场，导致市场竞争不畅通，使权力寻租发生，而经济效率低下和社会分配不公，又会带来更多的政府干预或调控，引发更多的权力寻租。无论怎样改革经济模式，只要政府仍在管控经济，权力就永远会成为市场中最值得争取的财富。在利益驱使下，权力掌握者不但不会主动消除权力寻租的机会，甚至会联手利用政策创造更多的寻租可能。
贿随权集，谁的权力大，各类商人就会像苍蝇一样叮上来。从张宝山案，可看出最易暗箱操作的，就是那些行政审批、资金和项目支配等权力集中的环节。尤其像采矿这类基本靠资源审批就能获得利益的项目，会让更多的人考虑如何与权力掌控者勾结，来夺取别的企业的利益，因为这样更快捷、更简单易行。于是，我们看到张宝山案中有大量权钱交易，权力在这些人眼中，早被物化成了商品，被那些不法商人计算到了财富增长的成本中。
这类腐败，损害的不只是公共利益和资源，使一小部人获益，影响到正常的经济与政治秩序。更重要的是它会通过鼓励钻营与剥夺，彻底破坏一个社会的道德秩序和民众良知，伤害到像张宝山这样诚实经营的企业家。一个地方的官僚和权贵如果把权力视为获利的工具，那个地方民众的基本权利必然受到威胁，政府与政策的公信力也会遭到怀疑。当利益和好处都流向了与权力相关的极少数人时，其实牺牲与剥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这种影响是长期的、复杂的，腐败的权钱制度不只影响到每一项公共决策，还从内在破坏一个社会健康的竞争与参与制度，扭曲一切市场、政策和政治规则，伤害到所有与权力无关的民众和企业家，最终弱化一个社会的公共治理机制。
在这种社会环境下，人们不仅把权力当作商品，甚至把接近权力的机会也视为商品。这种意识会让各种权力和财富交织成一个相互庇护的关系网络，使民众的维权和监督意见的表达都变得充满风险，从张宝山倾家荡产的遭遇，更能说明这一点。因为腐败具有最强大的侵蚀力，那些重要的权力和经济部门，会渐渐落入腐败官员和亲信手中，而不受政府和法律控制，所以我们看到此案中，从当地的国土资源局、林业局到公安局、地质所都有涉案人员。这种权力和财富的集中，不仅使反腐也变得越来越艰难，也会让以权谋私、渎职侵权的行为越演愈烈。这也是近年来，矿产、土地等重要经济领域腐败案频发的主因。
对张宝山这类案件，只打掉一些贪官是不够的，还要有一个拨乱反正的过程，让那些在过去腐败案件中受害的企业家和官员，真正获得救济与补偿。在贪腐官员主政其间，总会有一些有道德感的企业家和下属官员，因不愿与同流合污，而被排挤、打击或压制。正是这种打压，才能在某些地方或部门，形成腐败的“小环境”。那么反腐的过程，也需要与对这种旧体制的纠正、甄别、改革连在一起。只有让被贪官集团打击、剥夺或排除在外的企业家和官员，重新获得自己应有的权利，让被贪官清洗掉的正义之士重新受到重用，才能让社会和民众相信官场生态真正发生了变化，真正消除官员心中的潜规则意识。
否则即使打掉了一些苍蝇、老虎，也等于默许了过去贪官们留下的既定现实，那些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者，很快又会以更迅猛的态势集结起来，形成新的利益同盟。只要这种“择劣汰优”的机制没改变，仍然会抵消反腐的效果。改革30多年来，虽然一直在反腐，但因为没有这种对腐败的拨乱反正，使得政府机构和企业中越来越多的优秀人才流失，反腐也陷入了“越反越腐”的怪圈。
对张宝山这类反腐案，不仅要打掉贪官，还需对背后冤情和当时的政策，进行了一个彻底的肃清与纠错，让当事人的权利真正得到维护，才算从根源上终结了腐败的联动效应，给正义者以理直气壮地对抗贪腐的勇气。也就是说，反腐只是开始，清理、收拾好贪官们留下的烂摊子，改变贪官制造的畸形政治生态，打破“择劣汰优”的政治和市场黑箱，才是疗救官场贪腐文化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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